“嫣紅,去把那個芙蓉枕拿來;珍珠,去廚房,廚子細細地熬一碗蓮子羹來……”“是,奴婢這就去……”在四福晉不迭聲兒的吩咐中,我被人伺候著靠在了一張人榻上,只見屋子裡丫鬟太監們忙個不停。
手腕早就腫得厲害,腳踝兒也是火辣辣的疼,可這些我全然不在意,只是仰了頭著頭上的承塵,燭火閃中,只映出一片片曖昧的影。
四爺的家,他的房子,空氣中似乎也蘊含了四爺的氣息,就那麼若有若無地在我四周飄散出來……“小薇。”
“啊。”
我驚醒了過來,轉首看向一旁的那拉氏,見偏了兒過來坐在了榻子上,又拿手絹兒輕著我額頭上的汗。
一子甜香撲鼻而來,我呼吸一滯,強忍著等完才敢悄悄恢複呼吸。
“疼得厲害吧?瞧你恍恍惚惚的,太醫馬上就到了,再忍忍,四嫂已讓人再去催了啊。”
四福晉細聲說。
我使勁地扯著面皮,做出個笑容來:“我沒事兒,只是讓四嫂這麼心,倒是讓我不安心了。”
“看你說的什麼話兒,莫說咱們本就是親妯娌,我心裡拿你就當妹子一般看待,姐妹之間又哪兒來的那麼多客氣。”
那拉氏面帶微嗔地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四嫂說的是,倒是我事想左了。”
說完話只覺得心跳一陣兒急促,忍不住用手握了心口,大口地呼吸了兩下。
那拉氏見我這樣,回兒邊的丫環:“你去看看,這秦全兒是怎麼辦事兒的,去哪裡請太醫了。”
“是。”
小丫頭忙退了出去。
“你閉眼躺躺,別再說話了。”
我輕輕點點頭,心裡自然是求之不得。
與四福晉說話讓我覺得很累……累心。
剛閉上眼,就聽見門簾子響,一個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只聽見仿佛是走到了四福晉邊兒,極力低了聲音跟那拉氏說了些什麼,我約約地只聽見了“年主子”幾個字,未及再長了耳朵聽,就覺得那拉氏的目掃回了我上。
我心裡一,極力讓自己面上顯出一副疼痛疲乏、人事兒不理的昏睡樣子。
就這麼過了會兒,衫窸窣聲響,覺四福晉抬兒從榻子上站起向外走去,屋子裡立馬靜了下來。
我就那麼閉著眼睛,著一陣陣夜的微風輕拂在我的臉上,屋簷下的金戈鐵馬不時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寂靜的溫中偏又帶了幾分蕭瑟。
心裡沉甸甸地堵著,就像一塊兒被人攥過的海綿,強留了那麼兩分意在上面……“嘩啦”!室的珍珠簾子一響,人聲也響了起來:“陸太醫,請這邊兒走。”
我一怔,睜開眼,竟然是鈕祜祿氏的聲音,四福晉呢……未及再多想,太醫已走到我跟前,一甩袖兒躬行禮:“臣陸文康見過十三福晉,福晉吉祥。”
我略抬抬兒,“噝——”忍不住咧了咧,“太醫快請起。”
鈕祜祿氏忙得走上前兩步:“妹妹別兒。”
手扶了我,又回頭說小丫頭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太醫搬椅子,再拿條帕子來,這鐲子得退下來,不曉事兒的東西,眼瞎心也瞎了嗎?!”屋裡頓時一片忙。
“姐姐莫急,沒事兒的。”
我用另一只手輕拍了拍鈕祜祿氏的手背。
“怎麼能不急,瞧你的臉,桌上的宣紙也來得比你有些。”
鈕祜祿氏嗔了我一眼,我不破一笑。
一旁的太醫說:“福晉們別急,讓臣來診治一下。”
鈕祜祿氏點點頭,偏兒讓開了地方。
好疼!盡管陸太醫小心,可傷口就是這樣,你要不它還好,一,似乎所有的覺神經都自己跑去了那裡瘋狂吼。
我咬牙忍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太醫輕輕地把我的手放下。
“太醫,怎麼樣?”鈕祜祿氏邊給我著額頭的汗邊問。
陸太醫笑說:“福晉們放心,骨頭是有些錯位,但並未開裂,這就不妨事兒了,只需固定一段時間,不重,也別過分勞累,臣估計,三個月必好的。”
他頓了頓,“肯定得痛上一陣子了,臣也自會開一些方子去痛,只不過這種藥不能多吃,所以福晉還是要忍忍。”
“嗯。”
我笑了笑,“我明白的,真是辛苦您了。”
正在汗的陸太醫忙一躬兒:“臣萬分的不敢當,福晉的腳踝兒也是扭傷,這兩天別走,臣再開一些清腫化淤的方子,您按時服用,過不了三五天,浮腫消退,也就沒事兒了。”
“好,我知道了。”
我輕輕地點點頭,這會兒覺得累得不行,又向後靠去。
“來呀,請太醫去廂房開方子,再去把藥熬來,陸太醫,今兒真是辛苦了。”
鈕祜祿氏笑言,陸太醫又忙著謙恭了幾句,就隨著丫頭們下去了。
鈕祜祿氏正給我調整著靠枕的位置,忽聽見院子裡秦全兒的聲音響了起來:“陸太醫,四爺正在書房裡,請您過去一趟。”
鈕祜祿氏的手一僵,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
我不太敢去看的臉,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裝了不舒服閉著眼,假作沒聽到。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丫頭端了兩丸子藥進來,說是太醫給的丸藥,解痛化淤的,又服侍著我吃了才又退出去。
“當當……”屋裡的自鳴鐘連敲了數響兒,覺燥得很,正算計著差不多也是夜裡十點鐘了,“唉……”鈕祜祿氏突然幽幽地歎了口氣,這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當作沒聽見了,心中不自地也歎了口氣,張開眼,輕轉了頭看向。
正愣愣地看向窗外某,那裡燈火約,映得窗口若若現。
“瑉姐,”我輕聲。
“啊?”鈕祜祿氏回過頭來,臉上的表就像蒙了一層薄霧,有些茫然地看著我,慢慢的眼神集中了起來。
我心裡其實是有些不自在的,可這節骨眼兒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出來,正想著該說些什麼才好,鈕祜祿氏突然自失地一笑:“知道為什麼今兒八福晉那麼樣的找你麻煩嗎?”我不一怔,不自覺地瞇了眼看著,鈕祜祿氏卻手拿了一旁的茶杯,就在手裡無意識地轉弄著,並不說話。
就在我幾乎失去耐時,轉過眼來看住我,“八爺曾去討過你的,只不過四爺、十三爺先去求了德主子,早一步罷了。”
說到四爺時,鈕祜祿氏眼中閃過一抹苦,低頭假裝喝茶,掩了過去。
我張了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當初去長春宮的來龍去脈我不是沒想過,可那時既想不到以後會跟胤祥、四爺如此糾纏,又不覺得自己是什麼重要人,哪用得著費這樣那樣的心思,只當這一切的發生都只是順其自然而已。
可若說十三、四爺甚至十四爺是對我有,那八爺是為什麼?我可不信他喜歡上了我,難道是想把我弄過去來打擊所謂的四爺黨,還是要用我來離間胤祥和四爺間的,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可……一時間心如麻,各種念頭兒就如同電腦滾屏幕一樣的在我腦中不停翻。
“小薇。”
鈕祜祿氏輕聲我。
“嗯?”我下意識地應了一句,腦海中還在猜測,忙強迫自己不要再想,把注意力放回鈕祜祿氏上來。
“銀燕兒是八爺旗下出,你不知道嗎?”什麼!?我的腦子一炸,銀燕兒……對我的種種過往立刻閃現在我腦海中,怪不得……那樣對我,又是那樣的自恃無恐。
那怎麼會分到長春宮呢,可馬上就明白過來,這不過是宮廷的把戲之一罷了。
接著又想到,那我在長春宮中的一切,恐怕就沒有八爺他們不知道的吧,子一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也是今兒才聽了李氏說的。”
鈕祜祿氏的聲音悠然傳來,我咽了口唾沫,卻仿佛咽進了瓦礫,噝噝拉拉地從我的嚨切下,忍不住用手按住了嚨。
“這種事兒真沒幾個人知道的,可要說一個沒有,那也不可能。”
鈕祜祿氏似笑非笑地說,我忍不住苦笑,的確,除了我這個笨蛋不知道之外,恐怕周圍與我有關的人都知道。
屋裡靜了起來,鈕祜祿氏又不自覺地向屋子對面的那個窗口,我越想越覺得頭疼,原來只覺得那個七香來路不正,的事我自認為已經多想了,現在看來事越發的錯綜複雜起來,原來還是我想得太簡單……“呼……”我大大地吐了口氣出來,子放松地往後靠,打從我進宮之後,一路要麼砍殺,要麼躲藏,以為終將殺出條路來……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原來只是在一個魚缸裡左沖右突,而那些人就在外面含笑觀看,當我自以為聰明的時候,又有多人在那裡暗自嘲笑呢……搖了搖頭,暫時把那些都拋在一邊兒,自己的手臂就這麼長,總有夠不到的地方,總不能因為這就砍了手吧,現在自怨自艾怕也是晚了。
我轉頭,鈕祜祿氏正看著我,我一笑:“這些我都管不了,也不想管。”
鈕祜祿氏一怔,探究地看著我:“我只想和胤祥好好地過日子就行了,管他什麼八呀九呀、死呀活的。”
“撲哧”,鈕祜祿氏笑了出來,拿手絹兒在臉頰上輕按了按:“你倒真是想得開。”
我咧咧:“那是,煩惱都是自己找的。”
“煩惱都是自己找的……”鈕祜祿氏裡低低地念叨了幾遍,眼中眸一閃,正要開口,門簾子一響,兩個小丫頭端了中藥進來,鈕祜祿氏沒再說什麼,只是轉接了過來,執意要喂我吃,我推辭不過只好順著。
好苦!我咧了咧,這裡頭擱了多黃連呀,去火也不是這麼去的吧,忍不住低咒了陸太醫兩句。
鈕祜祿氏還偏要一勺勺地喂,要依著我,拿過來一仰脖……好不容易苦刑結束,丫頭遞上了蜂水,這回我再也等不得的慢條斯理、皇家風範,忙自己拿過來大口喝了。
“呵呵……”鈕祜祿氏和小丫頭們都笑了,轉手把碗遞給丫頭,又笑說:“就苦這樣兒?”我咂咂兒:“還行吧,但又何必裝腔作勢地難為自己。”
鈕祜祿氏手一頓,抬眼看我。
我裝作沒看見,只是垂了眼皮掩住了滿眼的無奈,這兒的人就是這樣,隨意說句什麼都要琢磨,男人這樣,人也這樣……“側福晉,福晉說那兒走不開,讓您都照顧著點兒。”
鈕祜祿氏站起來,說:“知道了,你去回福晉,請放心。”
小丫頭福了福,又沖我說:“十三福晉,我們福晉現在實在走不開,過會兒子來又怕擾了您休息,要是沒事兒,明兒一早就過來。
福晉說了,你有什麼不舒服,或想要的就開口,千萬別客氣,四嫂這兒就跟家裡是一樣的。”
我忙點了點頭,笑說:“你回去告訴你主子,就說讓四嫂惦記了,我這兒吃了藥已經沒事兒了,有鈕祜祿姐姐陪著我也是一樣的。”
“是,奴婢記住了。”
小丫頭輕巧地福了福兒,轉退下了。
看著出了門去,鈕祜祿氏突然冷笑了一聲兒,我看向:“年氏……”了。
啊?我一愣,繼而明白是在說四福晉不能過來的原因。
年氏嗎?方才仿佛也聽見的名字,那人又怎麼了……心裡雖有些疑問,但卻絕不想開口去問,心裡覺得跟沾上準沒好事兒,隨去吧。
鈕祜祿氏見我毫不關心,肯定也有些奇怪,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一笑:“妹妹,你早些休息吧,得病不怕,就怕休息不好,我去梳洗一下,再回來陪你。”
我笑著點點頭:“瑉姐您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兒了。”
鈕祜祿氏笑瞪了我一眼,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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