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凝坐在浴盆里,臉上都是水珠,周圍熱氣氤氳,的手臂如游蛇般抱著蕭嶼。
「要是這一輩子都沒有小孩,你會覺著憾嗎?」
蕭嶼喜歡這樣看著,他們的距離這麼近,瞳孔里都能倒映出彼此的影子,這讓他有一種真實。
他能到,能到,能將進懷裡。
不再是一團隨時都會消失的雲霧。
「不會。」
「我的憾,是沒能早點認識你。」
許清凝:「可是我們不是很小就見過了嗎?」
「不夠,再早一點就好了。
二人相視而笑,蕭嶼在吻許清凝之前,還說了一句話。
他說。
「如我們這般的人,斷子絕孫是恩賜。」
許清凝也覺得是。
手上沾了太多的鮮,間接或者直接殺了很多人,其中有罪該萬死的,也有無辜之輩。
從不會為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犯了錯,就該得到報應。
天理如此。
而蕭嶼,他在與許清凝重逢之前,早就是滿的殺戮了。
戰爭一旦發生,無論輸贏,都沒有真正的勝利者。
蕭嶼掌控了那麼多場戰爭。
他砍下過很多敵軍將領的首級,也放火燒毀過城池,而他邊的人都會為此歡呼雀躍。
可那些死於他劍下的人,也曾是父母寄予厚的獨子,家中或許還有期盼他平安回來的妻。
蕭嶼做那些事,從來沒有猶豫過,至今回想也不會後悔。
可他知道自己有罪。
他和許清凝一樣,將自己的罪惡袒在彼此面前,不需要掩飾和偽裝,也不需要被拯救。
他們承認,他們有罪,他們該下地獄。
但只要彼此還能相擁,即便是地獄,就還能出足以照亮眼眸的。
他們所卑微奢求的,就是這一點亮。
沈府。
沈雁書將程蕓母子安頓下來了。
他對程蕓說:「你先在府里住著,我等下就讓僕人去採辦你們需要的東西。」
程蕓的注意力在「先」這個字,也就是說,只能住一段時間,而不能永遠留下來。
咬了咬,憐聲道:「夫君,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母子給你添麻煩了?你大可不必為難,你若是說不想要我們,我現在可以帶著孩子離開。」
程蕓的說辭,讓沈雁書有點耳。
那些外室,便是喜歡用這番話來迫男人給們名分,以便永遠留在家裡。
沈雁書記憶中的程蕓,以及母親信中給他提及到的程蕓,是溫婉善良、勤勞大方的。
眼前這個子,不就哭哭啼啼掉眼淚。
這些年裡,的變化如此之大嗎?
沈雁書從來不是迂腐的書生,他很小就在世道里爬滾打了,場也待了兩年,他看得出人心好壞,沒那麼容易被騙。
仔細想來,他也就被許清凝一個人給矇騙過。
想到這裡,沈雁書收回了思緒,他把即將要跪下的程蕓給拉起來了。
程蕓的小伎倆,他都看在眼裡。
並不想離開,只是想以退為進,勾引出他的同心。
沈雁書:「你如果真是程蕓,就該知道,我們沒有親,也沒有孩子。你要願意同我說出實話,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子,也可以幫忙去找你真正的夫君。」
他很早就打量過這個子。
年紀輕輕,才二十歲,但手掌心裡都是厚繭,顯然是常年勞作的一雙手,可見過得不算寬裕。
還抱著個生病的小孩。
如果是人販子的話,小孩得了重病奄奄一息,應該會及時止損,將這孩子扔了。
可沒有。
帶著孩子在路邊行乞,就為了給他弄碗熱粥。
再加上,看小孩的時候,眉眼裡流出的擔憂和憐很真實,是一個母親的眼神。
所以沈雁書猜測,很有可能是被夫君拋棄了。
沈雁書在治理水患的這幾個月,見到過很多無家可歸的人。
眾生皆苦,這孤兒寡母自然也是可憐人,他就沒有在許清凝面前,拆穿子的謊言。
但……這不等於,沈雁書會承認這個謊言。
他沒有妻兒,也不打算擁有妻兒。
沈雁書對程蕓說:「我給你幾天時間,好好想清楚。」
然後,他就離開了。:
李東跟在沈雁書後面:「大人,那子真是你的夫人嗎?」
「不是。」沈雁書拿出玉佩,「但這確實是我母親的東西,曾經說過,給了程蕓。」
他現在懷疑的是,裡面的子究竟是不是程蕓?
李東說:「這還不簡單嗎?咱們直接把沈老夫人接過來就行了。」
聞言,沈雁書反而出了難。
他母親和別人的母親很不一樣。
他十五歲離家,四求學。
母親說,讓他不要掛念,也別想著回來看看,只管一心去做自己的事便好了。
後來,沈雁書高中狀元,被先帝封了。
他給家裡寫過信,想把母親接到京城,以便能好生供養。
但是被拒絕了。
說,若是去了京城,就等同於給他增加了肋和束縛。
他做任何事都得顧忌自己的母親,無法放開。
一手帶出來的兒子,怎麼不了解呢?
知他心中抱負,更知他的為人。
所以不能用親來束縛他。
沈雁書收到回信后,也沒有堅持把母親接過來。
因為他也怕。
他如今站在屋檐下,回頭看向府門牌匾。
位居高位者,當憂天下萬民。
他要走的路,註定是一條萬分兇險之路。
他甚至能預料到自己的結局。
「李東,你知道府上為何沒多人嗎?」
李東想了想:「我猜是大人喜歡清靜吧。」
沈雁書搖了搖頭,「我是希,來日抄家滅族之時,能些人奔赴黃泉。」
李東愣住了,一時半會想不明白。
「大人,你這好好的,怎麼就會抄家滅族呢?何況陛下和你還有那麼大,怎麼也不會讓你死的……」
「有些事,不是能決定的。」
今日為止,沈雁書所做的一切,都還是無關痛的。
可接下來,他要站在很多人的對立面。
到了那時候,保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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