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掉淋漓的溫與怨恨,維系他們關系至今的是利益。
他們都是克諾斯的孩子,一樣野心,有,但是不多,這東西原本對他們也沒那麼重要。
“不用繼續扮演怨婦的角了,那只是維系你婚姻權柄的一種方法,”宙斯聲調平靜到冷酷,只有攥的手指泄出真正的惱怒,“我同意讓步。談條件吧。”
赫拉看著丈夫,微微一笑。
興許只有一丁點,但奧林波斯至高的風向出現了變的征兆。
※
阿芙狄忒穿過夜的紗幕,輕盈地落在伊利昂王宮深。
幾乎立刻就察覺,某一宮殿有神明留的氣息。與之神停下來回想片刻,確實從特伊信徒的祈禱中捕捉到閑言碎語,據說普利安王有個兒到阿波羅的神眷。
阿波羅。
立刻將神諭、帕里斯背后出力的神明聯系在了一起。而后,有了一個計劃:要將阿波羅看中的凡人公主送到別人的床上去。
阿芙狄忒的心頓時明亮了不。悄無聲息地朝著神明氣息的源頭行去,一邊用權能,開始為特伊的公主人。倒不是說對于阿波羅真的懷恨在心,純粹就是想在伊利昂做些什麼,以便紓解沒能如愿獲得最頭銜的煩悶。
于赫拉與雅典娜,最重要的是那辱的裁決得以解決,況且帕里斯又確實充分表了對神祇的敬畏,們沒必要過于苛待一個倒霉的凡人。可“最”的名頭對于阿芙狄忒而言至關重要。如今的狀況于并無損害,但就是到極度不快。
而降生于浪尖浮沫的阿芙狄忒從來不會虧待自己。
午夜的宮殿靜謐祥和。神很快找到了目標,對霉運一無所知的公主正在沉睡。為神,難免好奇,想要看看阿波羅鐘之人擁有怎樣的貌。如果是個可的孩子,不介意安排一個可的郎——
“阿芙狄忒。”
與之神聞聲回頭,訝然低呼了一聲:“阿波羅?”的眼神往宮殿中懶洋洋飛去:“你居然對這個凡人孩看得那麼,我很驚訝。我還以為你會永遠困在厄斯的惡作劇之中呢。”
阿波羅面無表地看著好事的神:“你來干什麼?”
“你又為什麼要下達神諭壞事?啊……是為了保護這孩的家鄉免遭神明的怒火波及?”阿芙狄忒話語中充滿貨真價實的敬佩,變幻不止的容卻齊齊寫著不悅,“這很人。但我希你不要再阻撓我。”
頓了頓,有些險惡地微笑:“你已經知曉厄斯的報復是何種滋味,我想,你不會想要再得罪我吧?”
“似乎這孩還有一個凡人追求者?我不介意讓他們為一對為燃燒的伴。”
阿波羅表有些微妙。他隨即再度繃起臉:“你已經為伊利昂帶來足夠多的混。”
兩位神祇之間的氣氛頓時繃到極致,隨時會掀起風暴。
“真的惹惱他,銀弓的勒托之子會毫不猶豫地向你箭,你還是別再惹他了。”缺乏張的調侃聲驟然響起,伴隨著的是羽翼輕輕的撲簌拍打聲。
突然出現的正是厄斯。
“你也要來掃興?”阿芙狄忒不滿地盯著與一同降生的之神。
厄斯朝快活地眨眨眼:“我保證之后發生的事會很有意思。”言語之間,他的眼瞳變得深邃,纖細優的年軀散發出無法忽視的龐大存在。
阿芙狄忒顯然知曉厄斯與原始神的關聯。打量了同胞片刻,最后還是妥協了:“如果你那麼說的話。”
神唉聲嘆氣地離開了,阿波羅并未松弛分毫,一眨不眨地觀察著厄斯的作,缺乏起伏地問:“你又為什麼來這里?”
“為你和我親的‘姐姐’勸架作為理由還不夠?”厄斯笑嘻嘻地答,旋而擺正臉,“阿南刻對你的干涉很不滿,你應當已經覺到了。”
阿波羅表沒有變化,只是木然眨了一下眼睛。時至今日,他已經對那種眼球仿佛要裂的痛楚無于衷。哪怕阿南刻在他面對卡珊卓時突然發難,他也不會表出任何異狀。
厄斯又真假難辨地嘆息:“你不會忘了,當初你允諾會與我合作吧?”
“還沒準備好。”金發神明沒有回頭,仿佛刻意控制著自己不看向卡珊卓沉睡的方位,但如今的寢殿幾乎可以算是他領域的一部分,不需要瞳孔映出的影,他也無時不刻不在凝視著。
停頓須臾,他輕聲說:“第三個預言尚未實現。”
“阿南刻還沒重新編織完合乎祂心意的紋樣,錯過現在,理預言權柄的機會就不會二度到來,”厄斯一攤手,“很憾,但是不能繼續等待了。”
阿波羅眸劇烈閃爍起來,他似乎預到了厄斯的下一句話。
“我打算讓重拾失落的那部分記憶。”
※
卡珊卓懷著松弛的心睡。
帕里斯早晨帶回了好消息:三神接了他的應對。特伊暫時安全了。海倫的事尚未解決,亞該亞人與特伊之間依然可能發沖突。但排除了神明借機報復的因素,頓時安心許多。
命運改變了,帕里斯做出的選擇應當已然偏離原本的軌跡。
自覺只放松了些微,但積蓄的力與憂慮立刻如洪水般涌來,沒用晚餐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睡夢之中,軀的重量逐漸離遠去,在溫暖昏沉的水波中飄浮。
“卡珊卓。”有悉的聲音呼喚。
睜開眼,愕然面對許久未見的那片迷幻云海。年模樣的之神端坐在云柱頂端,笑瞇瞇地向問好:“許久不見。”
“厄斯!”
“別那麼激,我知道你滿心都是疑問,但先讓我說完。你還記得我與你道別時所說的話嗎?”
卡珊卓疑地沉默,不準厄斯在賣弄什麼玄虛。
對方揚了一下眉,看起來并不意外。他出手,食指朝著的方向橫向一劃。
猶如蒙住雙眼的布條解開,無數景涌的視野。
首先是同一片云海之上,疲力盡地癱坐在虛幻的云朵中。尚未擺拼盡全力奔逃的倉皇,以及軀化作樹木那不可避免的陣痛。厄斯默默無言地在一旁看著,沒有寬,沒有嘲諷,只是看著。
逐漸平復呼吸,以有些沙啞的聲音詢問:“您這般苦心安排,真的只是為了報復他?”
厄斯笑了:“不然呢?”
卡珊卓沉默不語,眼神亮而執拗,像一把不見不會收住的小刀。
輕輕嘆息后,厄斯終于說道:“對命運缺乏敬畏的無法為真正的預言者。”
蓋亞敘述的、各種疑點暗示的龐大計劃,所有的事一下子擁有了可以理解的形狀。屏息:“也就是說——”
接引來到這個世界的神明卻不打算多做說明,語氣中難得出勸誡的意味:“到此為止。記住這些對你不會有好。就此道別吧。”
卡珊卓沒忍住問:“您真的會送我回原來的世界?”
厄斯笑出聲:“當然,我很許諾。”他扇著羽翼飛起來,忽然偏了一下頭:“哦對了,回到你的世界后,你會忘記這里經歷的一切。”
“……是嗎?”吐出這個單詞已經是的極限。
厄斯淡然看著,有那麼一瞬,幾乎要以為他在憐憫了。可惡劣的之神沒有那樣的。他只是短暫地被難以控制的緒吸引注意力,轉而一陣見地指出事實:“你不會想進瘋人院吧?忘掉對你更好。”
沒再說話。
從那個時刻開始的圖景于卡珊卓,都像是在觀看他人的人生錄像帶:
在急救擔架上睜開雙眼,對燈和聲音做出反應,而后陷昏迷。
在醫院醒來。醫生和護士都說竟然沒有傷到任何要害是個奇跡。覺得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事,醫生將這作為撞擊后癥記錄在案。
卡珊卓始終沒有想起來——從事故最后幾秒開始到救援人員喚醒,那期間發生了什麼,的記憶一片空白。
哥哥亞歷克塞首次獲準探視的同一天傍晚,卡珊卓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比日落熾熱的強憑空出現,填滿的病房。扭曲的影子變人形,最后變阿波羅的模樣,抓住的肩膀詛咒。但那個時候,并不記得阿波羅是誰,看著英俊得超出理解范疇的臉孔忍不住發出尖。
護士趕來時,輝與不應當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神明都已消失。
第二天,卡珊卓忘掉了自己為何突然緒失控,醫生于是調整了的止痛藥用量。儼然遵循著某種嚴格的規則,不合邏輯的事都會自修正,無法理解的坑盡數由忘填平。
卡珊卓出院了,在家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定居另一個國度的母親飛來看。在亞歷克塞下樓扔垃圾的十分鐘,和多年不見的母親在臺上達了某種和解。或者說,發現自己已經不再那麼在乎母親是否。
由于不適合像以前那樣背沉重的械到跑,卡珊卓的攝影工作中止了近一年。考慮過是否要改行。非常偶然地,某日途經城中心某座著名館,看到巨大大理石雕塑照片的宣傳橫幅在風中搖曳——那里正在舉辦古典文特展。
難以解釋的沖讓走進去。在從前完全不興趣的古老件之間徘徊了一整天。
同一種奇妙的沖涌現于一個半月后。人隨口向卡珊卓提及,某個品牌宣傳片拍攝因為主導攝制概念的負責人出丑聞,整個項目停擺。由于那個品牌對于宣傳風格的苛刻業聞名,一時沒人愿意接手。
原定主題是“眾神”。
卡珊卓決定試一試,搞砸了恰好有理由就此徹底放棄攝影。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巧妙融合工業風格與古典元素的宣傳片在社上走紅,無數模仿的短視頻不斷擴散,引發現象級別的效應。回過神的時候,卡珊卓的事業在即將放棄的關口猛地走上上坡路,并且自那以后勢不可擋。
多年后,與的名字相關聯的“傳說”包括:卡珊卓年輕時的車禍可能支了一生的厄運,才換來了之后一系列的奇跡與好運。在其他人很可能會挫的時刻,反而屢屢因為幸運與努力更進一步。
卡珊卓很抵這個并無太多惡意的說法,但若真的追究原因,說不上來。
就像無法解釋,為何在一些快樂的時刻,反而會突然間生出流淚的沖,然而始終哭不出來。后來用好幾個攝影系列去捕捉并表現這種覺,許多喜歡鏡頭語言的人最中意的形容是“只記得丟失了一個盒子,但忘了里面裝了什麼”,但對來說,最私人、最近意圖的卻是一個以“詛咒”為題的冷門作品。
“詛咒”這個詞語的音韻對有種怪異的吸引力。
沒有印象的記憶開始加速,幾十年折疊為瞬間進卡珊卓的腦海。大約因為已經有過不同人生經歷混合的驗,并未陷混,只是驚嘆地注視著每一幀。某些與特定時刻勾連的復蘇了,但又很快消失,既是的,又像是另一個人的。
不知多久過去。
記憶的風暴停歇,卡珊卓回到厄斯的云海之上。
“我沒有食言吧?”厄斯笑起來。
他確實沒有。
阿波羅也沒有。
熱的事業,名譽,金錢,地位,還算健康無災的魄,和諧的人際關系……不能說絕對沒有任何憾,但在忘掉一切之后,確實度過了漫長又幸福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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