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瑤至今都不知道鄭氏心里有何打算。
總覺得接不太可能, 既不接,那總不能把姜棠許給別人吧。
這樣拖著,要拖到什麼時候。
鄭氏無論是神還是語氣, 都和往常一樣, 關心了幾句昭哥兒,囑咐陸錦瑤別看現在天暖和了就把昭哥兒抱出來吹風,中午抱著出來一會兒曬曬太就行了。
又問嬤嬤喂的怎麼樣,陸錦瑤一一答了,鄭氏才讓回去。
陸錦瑤行了一禮, 心里沉重些許,面上還得笑著告退。
出院子的時候, 陸錦瑤見了韓氏。
韓氏今兒和以往不太一樣,披著一件白帶刺繡的披肩, 穿的是云山藍的長,擺上有的刺繡,略一瞧是燕子南飛。別的陸錦瑤倒是沒看清,只是燕子口一抹白,好像用了銀線, 因為一照, 銀閃閃。
這當真是好看,韓氏上有書卷氣,走路步子小,行間擺翩翩。
臉上的笑分外和,一看,的妝容都換了, 鬢間一支鎏金簪子, 嵌著那麼大一顆翡翠。
當真好看極了。
從頭到腳, 韓氏都像換了一個人。
這副打扮,陸錦瑤從未見過。
不聲地行了個半禮,“見過大嫂。”
韓氏笑了笑,也回了個禮,“弟妹也過來請安了。”
陸錦瑤道:“嗯,來的早了點,我這就準備回了。”
自從出了月子,陸錦瑤就按照規矩來正院晨昏定省,從未借口昭哥兒晚來一次。做這些事,只要想做,會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韓氏倒是沒嫌陸錦瑤做弟妹的比這個當嫂子的來的殷勤,笑著叮囑了幾句,“你也快點回去,你初為人母,出來一趟難免惦記昭哥兒。對了,我這兒還有幾件遠哥兒穿過的舊,都說子要穿舊的,才不會傷了,我一會兒讓丫鬟給你送過去。”
這話說的不錯,服穿舊的,和舒適,剛出生的孩子皮,這樣不會被劃傷。就算時間有些久,那侯府的東西,也由人好好經管著。
陸錦瑤道了聲謝,“謝謝大嫂。”
韓氏道:“快些回吧。”
陸錦瑤雖然面上一片平和,可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把韓氏的話琢磨了好幾遍了。
穿的裳不對,倒不是說韓氏不能穿好的,只是府中剛做了春,陸錦瑤也看了,料子是好料子,配著和料繡了花,只不過絕對沒有纏銀的。
子上除了繡花還有織紋,這樣的料子也見過,是當初圣上賞給三房,三房分了四匹給,原封不還給姜棠了。
韓氏從前從未穿過這樣的裳。
陸錦瑤和韓氏當了三年妯娌,對再了解不過,這般,像是突然想通了,不再針對于四房,而且,還有了銀子。
這對陸錦瑤來說自然是好事,只是,還是有些不放心,等大房的思瑕過來送裳,陸錦瑤看了看,除了有些舊,著確實和。
等人走后,陸錦瑤喊來箐湘,“你看看這些裳,可能穿。”
箐湘通醫理,仔細看過之后沖陸錦瑤點了點頭,“回大娘子的話,都是能穿的。”
陸錦瑤:“那洗一洗,給小爺送去。”
那看來韓氏當真是轉了,陸錦瑤放下心,這過了一個年,韓氏變了不,
對永寧侯府來說也是幸事。有錢也不是壞事,有娘家,自己也經營著鋪子,不算奇怪。
從前還未立世子的時候,陸錦瑤還想著爭一爭,畢竟顧見舟也是嫡子,雖說立嫡立長,但也沒有律法規定必須如此。
可既然世子已立,顧見舟同嫡兄關系又好,何必多此一舉。
有夫君,有孩子,自己更做著生意,家業慢慢攢能攢下來。
如今韓氏能想通,一家人心往一使,也是鄭氏和永寧侯樂見其的,也就還有幾年就分家了,陸錦瑤也愿意做個好兒媳好弟妹。
有孩子,總得為孩子考慮。
眼下除了春種,還有一件要事,就是清明回老家祭祖。
往年都是永寧侯和鄭氏回去,今年是顧見風請了假,代永寧侯回汝林祭祖掃墓。
韓氏也得同行。
作為侯府爵位的繼承人,理應二人去。
這廂把家里的事理好,下午兩人就走了。
到汝林得幾天之后了,不過顧見風有職在,這些都是能諒的。
等到第二天三月初八,宮里下旨,安慶帝不適,由秦王趙耀代為登壇祭天,主持農桑禮。
一時間,朝中大臣紛紛猜測,最后問鼎那個位子的人會不會是秦王。
安慶帝沒有嫡子,陳王有疾,四皇子已歿,最年長的就是秦王。
主持農桑禮,意味著親近,這可是一年中的大事。
秦王雖心里自得,可面上一點表現都沒有,對門客只道是代皇上主持農桑禮,是為臣子的本分,還令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
秦王總覺得自己離那個位子只差一步之遙,手可。
連天壇都爬不上去,那只能說明父皇子骨又不如前了。
還有,這幾日上朝,秦王能清楚地覺到父皇說話氣短,還忍著咳意。
前還掛著珠簾,隔著細的簾子看,秦王偶爾看見李德順給他父皇遞茶。
金鑾寶殿上飄著微不可聞的藥味,并不重,混著別的味道,離得遠本聞不見。
只是因為他站的靠前,才能聞到。
連上朝都要喝藥,他父皇真的大不行了。
其實,這個年歲的大臣也有不,好吃好喝的養著,子都不錯。
只是他父皇勞國事,把子累壞了。
秦王心想,等父皇退位,他定然請全朝最好的大夫,讓父皇頤養天年。
到時,他的母親,就是太后,他的母家,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三月初九登天壇祭天,這一晚,秦王比以往睡的都踏實。
他夢見自己奉旨登基,六弟去東北當了位閑散王爺,對他心悅誠服。
其余兄弟對他信任有加,他百姓稱贊……
醒來時,趙耀還對那個夢回味不絕。
若那是真的就好了。
趙耀更愿意相信這是上天的暗示,若真是如此,那他離那個位子就只有一步之遙。
一步之遙,也許是明日,也許就是今天。
趙耀醒的早,他由正妃服侍他穿上吉服,頭上戴著屬于王爺的冠冕,然后去皇宮命天子,再領文武百登天壇祭祀。
其余幾位皇子跟在趙耀后,再后面才是文武百。
一群人浩浩地前往山。
天朗氣清,瑞風和煦,山并不矮,但沒有一人抱怨爬山累人,更無人敢坐轎子。
到了吉時,祭天大典開始。
趙耀在禮部宣詞下,執香祭奠皇天后土。禮部也準備了豬牛羊等牲畜的頭,祭天大典如期舉行,只是祭典結束時,擺在祭臺上的豬頭砰一聲從臺上滾落到地上,仔細一看,豬頭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一個殼子。
剎那間,趙耀額頭冒出細的汗,山上風一吹,脊背心涼。
就像有支箭,從他口穿過去了。
怎麼會犯這種錯誤,祭奠的牲畜都是禮部準備的。
李德順只能當沒有看見,走過去把豬頭扶正,然后祭天大典就這麼倉促地結束了。
回宮之后,趙耀立刻去勤政殿請罪。
安慶帝安道:“此次,有文武百瞧見,李德順雖然把祭禮扶了起來,但難免有風言風語傳到外面去。到時朕會置禮部的人。”
把禮部的人推出去,只說禮部人辦事不力。
趙耀的名聲就保住了。
趙耀跪下謝恩,“謝父皇……”
他聲音還犯抖,心中止不住的后怕,晨起的夢早就忘了個一干二凈,甚至而言,他本不敢抬頭向上看。
可與此同時他又生出野心來,任誰都不行,只有做皇帝才能說一不二。
安慶帝的目在趙耀背上略過,“此事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祭天是做給百姓看的。這陣子,你先在府中待一陣,等風頭過去再說。”
自從封王之后,諸位皇子就搬離出宮了,住在各自的府邸。
這是直接削了他的職,趙耀心有不甘,但也沒法兒,只道:“兒子遵命。”
安慶帝擺了擺手,“退下吧。”
從勤政殿出來,趙耀直接回府。他召見門客,問可有謠言傳出來,門客言又止道:“王爺,這事只是做給百姓看的,您別放在心上。”
哪兒有什麼老天爺,若是真有,早有人走著走著就被雷劈死了。再說,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人設計,皇上英明神武,怎會不知。
到時知道是誰,那人恐怕不蝕把米。
這麼說就是有了。
趙耀氣的摔了一個杯子,“到底是誰,肯定是本王的哪個好弟弟!真是一天都見不得本王好。”
如今他職已經卸下,父皇也沒說何時復原職。
禮部的人是推出去了,他也沒落得好。
門客勸道:“王爺,這祭禮出了事,陛下定然有怨氣,您稍加忍耐,日后總有立功的機會。”
依他看,讓趙耀祭天,就有立他為太子之意。
只是出了事,再重用,難免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
如此一來,不如先避風頭。
趙耀:“而今也只能如此。你帶人暗中徹查,千萬別走風聲,本王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只是這種事,既然敢做,就不會留下馬腳。正所謂天知地知他知,曾經的六皇子,如今的燕王殿下趙禛很清楚自己沒做過。
因為圣旨,他如今只做自己的分之事,多的一件都不沾染,下面的人也規束著。
那究竟是誰做的。
趙禛心里想到了一個人,又覺得不太可能,但除了他,沒人能這麼明目張膽。
他父皇有這個膽子,也有這個能力。
當時豬頭倒了,是父皇邊的李德順去扶的,雖然只憑這件事不能斷定是他父皇做的,但趙禛很清楚不是自己做的,下面的諸位弟弟就更不可能了。
這個念頭出來,趙禛脊背發涼。
若真是如此,那下了好大一盤棋。
如果趙耀了不該的心思,會徹底出局。
趙禛只是猜測而已。
興許真的是老天看不順眼,那對他來說就更好了。
他無數次地告訴自己要沉得住氣,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父皇最忌諱結黨營私,也忌諱陷害兄弟,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人提立太子的事。
這原本是趙禛本來的打算,現在只能暫且先放一放。
趙禛不管別的,自己的事做好,就去莊子里看莊戶種地去了。不僅他去了,府中正妃側妃也一同去了,要的就是本本分分。
這檔口,誰也不能惹是生非。
當然也不能太過本分,那就有做戲的嫌疑了。
趙禛去安慶帝面前為趙耀求了求,但安慶帝并未松口,趙禛便不再求了,又說了滇南一事。
四五月汛期,年前修的水利不知有沒有用,得讓工部派人去盯著。
安慶帝問誰去合適,趙禛推舉了顧見舟。
于私,顧見舟是他父皇的人,不會威脅他的利益。于公,顧見舟的確有才華。
安慶帝道:“就讓顧見舟去吧,工部尚書這回就留在盛京。”
圣旨一下,顧見舟就得立刻收拾收拾前往滇南了。
上回離家,舍不得陸錦瑤,舍不得父母兄弟,如今又多了個小的。
昭哥兒已經三個月了,眼睛滴溜圓,跟葡萄似的,頭發還沒長長,就戴著一頂靛藍的小帽子。
每日吃得多,長得快,月子里上還有點黃,但如今黃疸已經全褪下去了。
見了他會笑,會盯著人,還會蹭他一口水,好像知道爹娘是誰。
顧見舟舍不得孩子,“再回來,肯定就不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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