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著說去。”顧青昭端起茶盞,并不畏怯。
丹青便退了下去,不再言語。
上首兩宮太后和唐昀此刻都已坐下了。
榮太后仍舊是溫婉的笑臉,“今兒是家宴,諸位莫要拘禮,一同高興才是。”
“太后說的是。”禮王為首的眾人皆附和起來。
唐昀端了酒盞,遙遙向淮王道:“皇叔許久未曾歸京,今兒定要與朕痛飲才是。”
淮王也豪邁,一端酒盞爽朗笑道:“臣在西北,早盼著與陛下同飲。”話畢,一大杯酒便下了肚。
看得一旁的淮王妃一愣一愣的。
許是宴會氣氛好,唐昀和淮王一杯杯地喝,再有禮王、南陵王等人在,這你來我往的,大有要喝盡宮中藏酒的架勢。
這邊唐昀正喝完淮王的敬酒,吳英練地繼續給他斟,趁著這個空檔,唐昀低聲問了一,“今兒這酒是誰備的?”
除了頭一杯是實實在在的酒,后面的多多都兌了水,且越到后面,酒味越弱。
吳英早有所料他會問,笑呵呵道:“回陛下,良妃娘娘說今兒淮王歸京,陛下勢必是要喝酒的,可明兒一早還有元日大典,陛下若是喝太多明兒定要罪。”
唐昀下意識往顧青昭那兒。
彼時正耐心給唐澤喂糕吃,唐澤吃甜膩膩的東西,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顧青昭側臉溫到了極點,微,似是在哄唐澤多吃些。
娘倆相和諧且溫馨,隔絕了周圍的推杯換盞、嬉笑歡鬧。
這一幕撞進唐昀眼里,他只覺心都醉了,否則怎會這般溫暖?
“陛下,娘娘也是為了您好啊。”吳英的話將他從癡中拉回來。
他不聲收斂了視線,眼角眉梢都是笑,“良妃啊,就管著朕。”
這話像是炫耀。
吳英連連頷首,“娘娘自然是最在意陛下的。”
唐昀心大好,“皇叔啊,來,繼續喝!”
景安帝這樣抬,淮王一邊覺得榮幸,一邊也慌啊。
他是知道陛下能喝的,可今兒這是怎麼了,連歇都不讓他歇,待會尿急可怎麼辦。
唐昀目灼灼看著他,淮王咽了咽口水,再次舉杯一飲而盡。
烈酒下肚,淮王腦袋里只余下一個念頭:
陛下是真能喝啊……
宴席過半,眾人正和樂呢,王人那邊卻出了差錯。
“怎麼回事?”顧青昭皺眉,周圍的后妃們也慌得不行。
宮里才平靜三年,這是又要出事?
緋紫才去后頭看了過來稟報,“說是飲食不和,反胃難。”
顧青昭心里正升起一個猜測呢,就聽緋紫說:“方才席間,王人滴酒不沾,說是不能喝,可從前王人可是來者不拒的。”
丹青驟然驚詫:“不會是……”
同一時間,上頭的唐昀就投了眼過來,目肅然,“發生何事了?”
大好的日子,要是王氏膽敢在良妃籌辦的宮宴上作死,他也不介意殺儆猴一次。
人群中,王人緩緩站起了來,含帶怯地朝唐昀福了個,“陛下恕罪,臣妾孕中常有不適,驚擾圣駕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王人有孕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榮太后顯見欣喜,唐昀膝下子嗣多,于大邕安穩是大益。
王人是鸞宮的偏位,齊賢妃不不愿地起來,解釋道:“回太后的話,王人已有三月孕,此前因怕胎事不穩才未曾言明。”
榮太后頷首,“這是應當的。”
嬪妃有孕是大喜事,一時間,大殿上都是恭賀之聲。
“恭喜陛下。”
“恭喜王人。”
王人著小腹喜滋滋地坐下來,滿臉都是即將為人母的喜意,直勾勾地向唐昀。
唐昀卻不知為何,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可眾人的目看著,他也不能表現出不在意來,只能淡淡說了幾句王人孕中莫要多思多慮的話。
“主子。”丹青憂慮地看顧青昭。
顧青昭臉上沒什麼表,只是在眾人賀喜之后,提了一句:“米尚食,既然王人有孕,便將王人席前的吃食都換一換。”
王人復又起來,“多謝良妃娘娘恤。”
“賢妃娘娘和良妃娘娘當真賢德。”席間,萬老太妃贊了一句。
這樣的贊譽于兩人自都是好的。
可唐昀卻有些不是滋味兒。
這年的除夕宮宴,因著王人突然出的孕事,氣氛漸有些奇異起來。
宴后顧青昭回關雎宮,哄睡了唐澤,已是丑時的末尾。
本該歇在前頭的唐昀卻跟來了。
“陛下怎麼這時候來了?”詫異之余,忙底下人去備浴湯,“陛下喝了酒,我丹青去備水,待會子陛下快些沐浴了,還能睡會子。”
辰時正他便要去前朝主持元日大典,若是快一些,能睡滿一個時辰。
雖然時間,但聊勝于無了。
他看著忙里忙外的忙碌,心里更有些苦來,手拉了坐下,“我來看看你就走,你累了一日了,不必再忙活了。”
顧青昭想,他許是要回前頭收拾,這才作罷。
“等大典過了,休沐好幾日呢,陛下還怕沒時間見嗎?”笑著勸道:“今日早些歇了才是應該。”
他嘆氣,目追著的眼,“怕你心里難過。”
顧青昭有些懵,“我難過什麼?”頓了頓,猜測:“陛下是說王人?”
他沒說話,就知道是了。
這三年里,他來后頭,大多時間都在關雎宮,按理確實是該有孕事的,誰知王人倒先有了。
“王人有孕,我雖羨慕,卻并不難過。我已有澤兒,已然是天大的福分了。至于日后……若還能有子,我自然滿心歡喜,若是命中沒有,那也是沒法子的事。陛下莫要為了這些事傷神。”說著又勸他:“宮中三年未有這樣的喜事,王人這一胎來得恰合時宜,陛下可莫要薄待了,否則宗親大臣們知曉了,可是要有閑言碎語的,于日后的四皇子或是二公主而言,也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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