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星洲抬眸,看著徐青雨,認真問道:“你的病我都了解了,但辨癥開方之前,你介意讓我幾個徒弟把把脈嗎?”
徐青雨搖頭,“不介意。”
司尚早已躍躍試,聞言,第一個靠了上來,手脈。
儲星洲埋頭寫藥方,滿紙藥名,搖筆即來。
寫完兩個方子,司尚才診完脈,鎖眉頭地站在一旁,口中喃喃自語。
等魚開心和太爺也都過脈象,儲星洲才開口道:“司尚,說說你的診斷。”
司尚慎重地組織語言,“脈微數,舌紅、苔黃,加上所描述的癥狀,應是熱風燥之癥。”
“差了一點。”儲星洲看向其他兩人,“你們倆有不同想法嗎?”
魚開心眨了眨眼睛,“我也覺得是風燥之癥,但僅僅熱,恐怕不會這麼嚴重,而且的病程還持續了半年……”
儲星洲點頭,轉向病人,淡聲解釋道:“你毒熱熾盛的質,半年前,可能是一次熬夜,或過度疲憊,病機突然萌生。毒熱化火,攻伐五臟六腑,失養,就形了斑疹。那時如果你能及時就醫,去除毒熱,恐怕很快就能痊愈了,但你耽誤了時間,加上正值寒天氣,氣與寒相撞,邪氣橫生。皮表層的斑疹迅速化,干裂皮屑,新的疹子在皮下卻源源不斷,一層又一層地疊加起來,就頑疾了。”
徐青雨聞言,垂下眼睫,低聲道:“是,當時我在趕稿,連續熬夜工作……起疹子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過敏了,就沒管……”
“你這病,得先治好皮鱗,然后再調理熱毒,急不來。我給你開了兩張方子,一方服,一方泡浴,煎藥和服藥方法都寫在紙上了。半月后復診。另外,你留個地址,有一個潤藥霜,我現在缺一味藥引,等我制好藥,就寄給你。你走的時候拿一張我的名片,有事隨時打電話。”
事無巨細地待著,徐青雨默默點頭,然后咬了咬,小聲說道:“大夫,這半年來,一直輾轉各地求醫看病。好在我是自由職業者,所以我打算在鎮上租一間房,暫時留下。”
“那就更好了。”
徐青雨跟著太爺去抓藥了,儲星洲目才轉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另外兩人,“你們跟才認識不久?”
那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另一個五十多歲,看著像是姐妹。
年輕些的那個人答道:“對,大夫,我們是在來這里的火車上認識的。聽說青雨也是到古竹村求醫,我們就結伴一起拼車過來了。”
儲星洲打量著二人,目定在那個年老些的婦人上,“坐吧。”
那老婦人微愣,在徐青雨的位置上坐下,抬起手腕,放在脈枕上。
脈枕上那截手腕,皮白皙致,一點也不像老婦人的手。魚開心好奇地看著,疑地歪了歪腦袋。
儲星洲一邊把脈,一邊細細觀察著病人的臉。
病人察覺到的視線,很不自在,窩起肩膀,總想把臉埋起來。
“別張,舌頭。”
儲星洲看過的舌頭,又輕聲問道:“我你的臉,可以嗎?”
老婦人驚愕地抬眼看,一言不發,往后了。
站在邊的人連忙扶住的肩膀,“小佳,沒事,聽話,讓大夫看看。”
的語氣充滿寵溺,聽上去十分違和。
小佳往前探了探,然后抖著睫,閉上雙眼。
儲星洲抬手,上的臉頰,輕輕按。
然后神復雜地坐回位置上,聲音清冷沙啞:“皮松弛癥?”
聽到這幾個字,兩人便眼眶發紅。
小佳仍舊沉默,旁邊的人卻抹著淚,哽咽道:“是啊,大夫。您是不是不敢信,小佳看著比我還老,但實際上,是我的兒,才十九歲啊……”
魚開心聞言,這才恍然大悟,“啊……難怪的手……”
看著小佳滿臉皺紋,皮松松垮垮地往下耷拉著,“什麼時候發病的?”
“高一那年。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小佳的母親繼續說道,“您別介意,小佳現在不講話……您有什麼問題,我都能答上來的。”
這大概是儲星洲這麼久以來,遇到過最棘手的病例了。
皮松弛癥,全國可能不超過十例現存病例,至今病因不明,實屬國際醫學難題。病人臨床上表現為皮長皺紋、松弛下垂,尤其以面部最為明顯。因為皮失去彈,松弛下垂之后,丑態畢,會呈現出“獵犬臉”,因此又被稱為狗臉綜合癥。
十九歲,正值人生最好的年華。卻過早地失去了青春。
儲星洲憐惜地看著滿臉死氣的小佳,輕聲問道:“這個病,目前公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治療方法是整形手,你們去醫院咨詢過嗎?”
小佳媽媽聞言,鼻子一酸,點頭,“嗯,但是……我們家經濟條件有限,整形手要持續五到八年,去除多余的皮和松弛的,恢復之后還要進行頭皮、眼睛等等部位的整形。說也得一兩百萬,家里哪有那麼些錢啊。而且,醫生都說了,這是基因帶來的病,整形只是治標不治本,手效果也拿不準,后期復發概率大,甚至,有可能臟臟腑也會開始松馳,到時……”
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小佳沉默地了一張紙巾遞給,臉上仍是沒什麼表。
小佳媽媽看著,心疼地道:“小佳患病之后,不愿再去學校,也不想見人。每天在家以淚洗臉,哭了整整一年。但是個好孩子,心疼我和爸,一邊包攬了家里所有家務,一邊自學高中的知識。我的寶貝兒,又聰明又乖巧,怎麼老天要這麼對……”
原本以為不講話,拒絕流,是因為心理上已經有自閉現象了。沒想到,這麼乖。
眾人在心里暗暗嘆氣。
儲星洲也不讓三個徒弟把脈了,緩聲說道:“小佳的病,確實特殊。我也沒辦法拿出一個確定的醫治方案……”
聞言,小佳媽媽眼淚流得更兇。
小佳鎮定地抱住,手掌輕輕拍著的后背,以作安。
然后,第一次出了聲,“媽,別哭,沒關系的……”
“我也沒辦法拿出一個確定的醫治方案……”
儲星洲頓了頓,聲音鏗鏘有力——
“但我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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