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咳之后,大汗淋漓,白如麻紙的臉上,卻生出一坨紅。
儲星洲戴上手套,檢查他隨咳出的塊狀。
“沒事,是肺中淤痰,咳出來是好事。”
在紙上龍飛舞地擬出一味補中益氣湯,又加山萸、腎四味、赤古脂等,揣片刻,又刪掉其中兩味,加上炒谷、麥芽、烏梅。
在斟酌藥方的時候,司尚目不轉睛地盯著,趁機問道:“師父,補中益氣湯固本救,加上山萸、腎四味、赤古脂是為了溫腎益,但為什麼要加炒谷、麥芽和烏梅?”
儲星洲不急不緩地答道:“脾胃是后天之本,脾胃健康,才能生化氣。病人如今五臟俱傷,能留住這最后的一線生機,正是因為他還年輕,脾腎元氣未亡。加炒谷、麥芽醒脾,加烏梅酸甘化,健其脾胃,才能真的把這口氣補全了。去抓藥吧,武火急煎,隨煎隨喂,小劑緩補,看看他能不能過今晚。”
“是。”司尚拿著藥方到旁邊柜臺抓藥、煎藥。
二人前面的一大段話,文白參半,張蓉一知半解。但最后一句,聽懂了。
“大夫,你那個什麼什麼針法,不是起效了嗎?怎麼,他還有可能不過今晚嗎?”
“病太重,來太晚。回九針只是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氣,這口氣,能一直到他的脾胃正常生化氣,才是真的離危險。”
張蓉口而出地質問道:“可是你不是神醫嗎?”
儲星洲冷眼一掃,“不,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也有力不能及的時候。如果你們想要包治百病的神醫,恐怕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只能說,我會盡力。怎麼樣,要繼續治嗎?”
張蓉想起孫氏醫堂將他們拒之門外的畫面,面訕訕,連連點頭,“治!治!大夫我們治!謝謝您!”
儲星洲仍舊面無表,收回視線,并不多說,收回九的銀針之后,又重新在頭部重新下針。
見到張蓉忐忑不安的神,輕聲解釋道:“藥湯煎好,還得好一會兒,我先用針讓他睡一會兒。睡眠能養氣。”
張蓉點頭,“好的好的,謝謝大夫。”
藥湯隨煎隨喂,每隔半小時,喂一次藥。
一直到午夜零點的時候,病人呼吸漸穩,四肢回溫,面上也恢復了。
儲星洲再次脈,宣布道:“好了,最大的難關已經過去了。他可能會一覺睡到明天清晨,你們可以先行離開,也可以在這診室里睡一晚。”
張蓉和弟弟張對視一眼,張蓉說道:“我就睡這邊,要麼你先回家?”
張點頭,“你要什麼東西發個消息給我,明天早上給你們帶過來。”
儲星洲在系統商城買了個紫外線消毒機,將四合院外消毒之后,才返回家里。
第二天,整個醫館閉門休業。
病人倒是睡了一個飽覺,醒來的時候神采奕奕,似乎一夜之間,就把過去幾個月的氣神兒補回來了。
儲星洲再次給他診脈,重新擬了新的藥方,早午喝完兩副,病人已能下床走幾步了。
張蓉的人,姓賀名偉,他高中就被家人送出國外念書了。接了近十年的西方教育,他對中醫這回事,疑多于信。
但這一次患病,從西醫看到中醫,歷險還生,他心大震憾。
實際上,昨天昏迷之后,他自己并沒有什麼覺。只是一開始覺得很冷,如墜冰窖,然后不知什麼時候,渾暖洋洋的,手腳也恢復知覺了,舒坦得他舍不得睜開眼睛。
醒了之后,聽妻子說起這一晚的各種波折,他聽著有種不真實的覺。
吐昏迷,被醫館拒診,然后是儲大夫的神針之,還有隨煎隨喂的救命湯藥……
所有的一切,都刷新了他的認知。
中醫,是這麼神奇的嗎?被稱為“慢朗中”的中醫,還能這樣急救?
作為一個唯主義者,他真的覺得很不科學。
但偏偏,這事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他上。
他對中醫產生了莫大的好奇,離開之前,他忍不住問道:“儲大夫,我是永安鎮電視臺的臺長,我能不能邀請你到臺里來做一期節目?這中醫,真的太神奇了,如果能宣傳出去,讓民眾知道……”
他妻子張蓉看了一眼儲星洲的神,笑著打斷道:“咱們永安鎮有兩家老中醫,還有個中醫院,你以為是擺著好看的呀?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抗拒中醫麼?鎮上的民眾早就知道中醫的好了,還用你來宣傳?”
張蓉緩過神來,立即想通了。昨天孫氏醫堂拒診,還把他們引到了古竹村,不知是想要禍水東引,還是搞什麼鬼。但其心不正是事實,張蓉每每想起昨晚的驚險,還心有余悸。
不想輕易放過孫氏。早晨跟張講電話,說了,被儲大夫聽見了。
當時,這位年紀的小神醫,眼里烏沉沉的,散發著冰冷的寒意,讓人心里發憷。
張蓉可不想再惹惱。
不過臨走前,認真表態道:“小神醫,孫氏醫堂心有不軌,而且他家跟政府和黑道都有關系,你小心一些,不要招惹他們。你放心,我公公是市里食品局局長,這個公道我幫你討回來。”
儲星洲沒想到會說出這番話,畢竟,昨晚張蓉的態度并不怎麼友善。
看著張蓉幾人驅車離開,儲星洲垂下眼睫,眸森冷。
討回公道?這件事,向來喜歡親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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