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音想了想,搖頭:“不喜歡。”
蘇玉音前世清宮劇看多了,一聽到這個名字,腦海里就會固定想起某個主題曲。
顧青昀思忖片刻,提筆在紙上寫下二字,道:“若取詩詞古意,‘識月’呢?”
蘇玉音琢磨了一瞬,還是道:“這名字雖然文雅,但總覺得了些活潑。”
“況且,這‘識月’聽起來,更像是金秋十月,一般人可能會不到它的意境。”
顧青昀看了蘇玉音一眼。
發上步搖輕晃,眼尾飛紅,口脂嫣然,這一張芙蓉面,總著一華矜貴的氣質。
前面兩個名字,于的風格來說,實在有些寡淡。
顧青昀細細思量一瞬,重新提筆,寫下了兩個字。
蘇玉音抬眸一看,頓時睜大了眼:“這個好!”
白紙上,赫然落下“元寶”二字,字跡行云流水,力紙背,落筆十分篤定。
蘇玉音拿起白紙,笑了一朵花:“夫君真厲害,這名字深得我心!到底是狀元之才!”
這嗔的語氣里,還帶了幾分莫名的驕傲,讓顧青昀都有些不好意思來。
顧青昀道:“你喜歡就好。”
蘇玉音立即展開聯想,道:“這名字多好啊,以后,我可以說‘元寶,快來!’,它子圓滾滾的,朝我奔來之時,可不就是財源滾滾麼?”
顧青昀忍俊。
他忽然覺得……自己開始了解蘇玉音了。
-
王眾自從加了顧青昀的筑橋隊,便一直積極幫他招募匠人。
在他的努力之下,幾乎把之前從長水街去江州務工的人,大半都招了回來。
但他們人雖然回來了,愿不愿意留下為孟縣修橋,還是個未知數。
畢竟,顧青昀暫時還給不起江州那麼高的工錢,這筑橋也比不得修屋搭臺,要比尋常的活計辛苦多了。
今日一早,顧青昀便等在了縣衙,他要親自接見這些匠人,說服他們留下。
王眾領著眾人,自縣衙正門而。
這些匠人們,都著樸素,曬得黝黑,不人上還沾染著洗不干凈的泥點。
他們雖然是孟縣人氏,但大多數都沒有來過縣衙,聽聞要見知縣大人,多有些忐忑。
顧青昀坐在廳中,給十幾位匠人都看了茶。
匠人們平日里在外面風吹雨打,任由東家驅使,還從未過這般禮遇,一個個都寵若驚,連聲道謝。
顧青昀看了眾人一眼,道:“本還不認識你們,王大哥可否介紹一二?”
王眾連忙站起來,他指著一位棕裳的魁梧漢子道:“顧大人,這是我們的工頭,魯榮。”
魯榮生得五大三,個子也比尋常人高了不,見王眾提到自己,便站起來,向顧青昀行了一禮。
王眾又介紹了其他幾位:“這是莫先生,擅長房屋構造;這是阿南,對石料最是悉;這是劉小布,擅長勘探與繪圖……”
顧青昀聽得認真,一一將人記下,又轉頭看向了魯榮,問道:“魯工頭也是長水街人氏?”
魯榮點了點頭,道:“回大人,是。”
顧青昀又問:“家中還有何人?”
魯榮答道:“老母尚在,還有一妻兩兒。”
顧青昀:”“多久能和他們見一次面?”
魯榮微愣一瞬,思忖片刻,道:“上一次見面,是中秋。”
顧青昀笑了笑,道:“那便是半年之前了。”
魯榮頷首。
顧青昀又問了其余幾人的況,了家的和魯榮差不多。
顧青昀又轉向幾位年輕的匠人,他問劉小布:“劉師傅今年貴庚?可家了?”
劉小布忙道:“回大人,小人今年二十有四,還未家。”
他在一眾匠人之中,算是生得最周正的,濃眉大眼,看起來很是討喜。
顧青昀笑了笑,道:“劉師傅一表人才,怎麼還未家?”
劉小布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顧大人,不瞞您說,咱們孟縣的匠人,到了江州,實在是找不到媳婦。好些的人家自然看不上咱們,可略普通的人家,一想起來嫁來孟縣,又擔心過不上好日子……”
“如果找孟縣的姑娘罷,不人聽說咱們一出去就是幾個月,便不樂意了……這一拖再拖,才了這個樣。”
顧青昀神思一瞬,道:“沒想過找個地方安定下來麼?”
“想過呀!可是,想也沒用。”劉小布為人爽快,不假思索道:“可江州地貴,我等實在難以落腳……若回到孟縣,又很難找到活計,養家糊口……總之,左右為難,便只得先熬著了!”
劉小布說著,阿南也有而發:“是啊,這樣下去,只怕要打一輩子兒嘍!”
此言一出,眾人都樂了。
這幫匠人,十分質樸,他們所求,不過是一份安立命的活計,和一個安穩度日的家。
顧青昀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諸位都生在孟縣,長在孟縣……但話說回來,孟縣的窮困,相信大家比本更加清楚。”
匠人們聽了顧青昀的話,神都有些復雜。
他們從小在這里長大,直到去了江州等地,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家鄉這般貧瘠,在外面一說起自己是孟縣人,都有些汗。
顧青昀看出了他們的心思,繼續道:“我們北靠江南首府——江州,那可是江南的金庫,代代出首富;東北邊,與廣安縣接壤,廣安縣的乃我朝最大的木材集散地,年年賺得盆滿缽滿;我們南臨遼河,對麗縣與東平縣,麗縣的茶葉和東平縣的藥材,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
“我們在江南富饒的中心,卻一貧如洗,大家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
他聲音不大,眾人卻微微一怔。
是啊,孟縣周邊如此繁華,為何偏偏孟縣這麼窮!?為什麼,憑什麼!?
匠人們不自覺握了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顧青昀。
顧青昀看著他們的眼睛,沉聲道:“因為,我們被困住了。”
“我們背靠江州、廣安,這兩好比是漩渦,將所有的人、貨都吸納了進去,商人們若要做買賣,選了江州和廣安,便不會再選孟縣,不僅如此,他們有了銀錢,還能大量吸納孟縣的人才……在座的諸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都有些復雜。
顧青昀繼續道:“自古以來,臨近水源,都是得天獨厚的發源之地,但遼河與其他江河不同,遼河上下游落差不小,水流湍急,不適宜撐船渡河,所以,我們也無法與南邊的麗縣和東平縣往來……孟縣,仿佛是一座被所有人忘的孤島,不斷地有人離開,卻沒有人肯回來。”
顧青昀說完,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他們生意斯長于斯,實在有些不忍,看著自己的家鄉沒落下去。
魯榮仔細想了一會兒,抬眸,看向顧青昀,道:“顧大人找我等過來,是不是已經有了解決的對策?”
顧青昀目和煦地看著他,道:“本不敢說能徹底解決,但一定能讓孟縣比現在,好上許多。”
匠人阿南小心翼翼問道:“聽說孟縣要修橋,修橋……當真有用麼?”
顧青昀鄭重點頭:“不錯。繁華之地,源起連通。”
“如今麗縣和東平縣的貨,如要往北運送,需要繞很遠的路,才能找到相對平穩的河段,開始河運。若是孟縣有橋,他們便能直接通行,從陸路北上,運輸本比原來低上一半。”
“同理,北邊的貨,若要南下,之前每到此,都要跳過孟縣,若孟縣擁有最短的南下路徑,我們便是南來北往的中心,能匯聚最多的人、貨、買賣。”
顧青昀這麼一說,眾人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顧青昀目輕掃,循循道:“等到了那個時候,大伙兒還會擔心,找不到活,不了家麼?”
“如今,正是孟縣要造橋,正是需要各位的時候,若此事能,便能造福子孫后代,讓孟縣下貧困的帽子,從此昂首,蒸蒸日上!”
眾人看著顧青昀,心頭微震。
不人就在遼河邊上長大,聽了顧青昀的話,也忍不住憧憬起以后的日子來。
王眾第一個站起來,道:“我愿追隨大人,矢忠不二!”
莫先生也站了起來,道:“小人一直鉆研構造,給人造過造過屋子、還造過寺院、石橋……可這一的手藝,卻幾乎沒在自己的家鄉施展過,著實有些可惜!我愿留下,為孟縣造橋,貢獻一份心力!”
工頭魯榮一拍桌子,朗聲道:“咱們都是孟縣男兒,哪有自家的橋不造,去給別人蓋房子的道理!?我魯榮留下!”
“還有我!”
“我也留下!任憑大人驅使!”
“怎麼能得了我?”
眾人心澎湃,最后,所有的匠人都留了下來。
顧青昀凝視著匠人們,鄭重開口:“多謝各位鼎力相助,相信日后的孟縣,一定不會讓你們失!”
-
孟縣要造橋的消息,仿佛上了翅膀,從這十幾個匠人里,逐漸擴散開來,還有不匠人慕名而來,一時之間,孟縣的匠人們,都以參與造橋為榮,個個躍躍試。
顧青昀和盧嚴等人了解了他們各自的專長之后,便開始安排造橋的計劃,與此同時,張乾也帶回了江州的消息。
張乾道:“顧大人,之前抓的江州、廣安犯人,已經統一押送江州了,會由楊大人安排理,楊大人得知您一下抓了這麼多犯人,高興得立即給我們批了俸祿,這不,賬房已經庫了!”
張乾面上喜不自勝,仿佛那銀子已經進了他的兜里。
顧青昀微微頷首,道:“那便好……楊大人可有說廣安的犯人怎麼辦?”
張乾答道:“聽聞,楊大人會安排送去廣安縣,由廣安知縣關大人理。”說罷,他又問道:“大人,余下的那些混混怎麼辦?都是些不大不小的罪過,流放夠不上,但若關幾日放出去,恐怕又沒什麼威懾作用……”
況且,他們待在牢里,還有吃有喝,日日要消耗衙門的銀子。
顧青昀思忖片刻,道:“正好,昨日魯工頭說,造橋的隊伍里還差些搬運石料的壯丁,不若讓那些人頂上罷。”
張乾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大人英明!這樣一來,既能罰他們做苦力,又能補上造橋隊的空缺,還不用單獨付工錢,真是兩全其啊!”
顧青昀笑了聲,道:“好了,你去安排罷。”
張乾應聲退下。
-
三日之后,孟縣的首座石橋,便在一片鞭炮聲中,開啟了工儀式。
百姓們紛紛來到遼河邊上,駐足眺。
只見顧青昀帶著縣衙的佐貳,和一眾匠人們,在河邊敬告天地,求佑順利。
整場儀式,沒有復雜繁瑣的儀式,也沒有裝腔作勢的陳詞,匠人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破土、工。
天氣雖然冷,但百姓們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也燃起了希,忍不住頭接耳起來。
“顧大人果真是個辦實事的!咱們孟縣,終于要有橋啦!”
“是啊,這橋若是修好了,咱們出去就方便啦!”
“這修橋的銀子是哪兒來的呢?不會又要繳稅罷……”
“哪兒能呢!聽說是顧大人岳家出的。”
說話的是一個走南闖北的賣貨郎,他之前在江州待過,親眼目睹了蘇家大婚的那場盛事。
眾人一聽,都瞪大了眼:“岳家!?”
賣貨郎笑道:“是啊,顧大人的岳家是江南首富,人家是從私庫里掏的銀子,給咱們修橋的。”
眾人紛紛嘆:
“難怪銀子這麼快就批下來了,原來是自掏腰包啊!”
“如今這樣慷慨的富戶、這樣無私的大人,真是不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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