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掃了眼胤禛給孩子取的名字。

沒一個是“弘暉”。

偏偏他們倆的大兒子就弘暉。

這說明名字不是他取的。

“四爺想的這些名字,先收起來吧。”珞佳凝笑著把紙張折了起來放進柜子：“等到孩子出生，知道了別，我們再挑選。”

胤禛覺得這法子也可行，便也沒多說什麼。

到了臘八那天。

忽然間宮中傳來旨意,說是宮里膳房熬了很多臘八粥,邀請家里人進宮過臘八節。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先例。

雖說臘八要好好慶祝一下,畢竟是年的開始。可這樣之前毫無征兆,到了正日子突如其來地擺了家宴,卻是宮里的頭一回。

珞佳凝中午剛起床就聽說了這事兒,好在是晚宴，梳洗打扮都還來得及。

孕婦最怕。先吃了些東西才細細考慮此事。

丫鬟們幫挑選進宮的首飾和裳。

“福晉，要不要穿冠服？”馥容盯著柜犯了愁：“四爺派人過來說有家宴的時候，也沒說需不需著冠服。”

皇子嫡福晉是冊封的,有進宮時候正式穿的符合禮制的冠服。

珞佳凝心里琢磨了會兒,覺得不需要：“今日的家宴本來就是倉促舉辦,人不一定到的齊,也并非那麼正式，應該是不用的。”

馥容會意。

那就是挑選一套莊重又不失禮數的常服就可以。

珞佳凝還在思量這一次忽然舉辦家宴的意圖在哪兒。

宮中倒也不是不舉辦家宴，只是尋常的家宴不需要邀請在宮外立府的皇親國戚了,宮里的貴人們自己慶祝一下即可。

像這樣連宮外單立府的都要到場的家宴，全年上下基本上就那幾個，無非中秋除夕這種大日子。

臘八不算在其中。

收拾停當也到了下午。從阿哥府趕到宮里還有一段路途，得提前出發才來得及。

珞佳凝揣著滿腹的疑上了車子。

車上鋪置了厚厚的墊,方便這樣有孕的人坐著。舒適不說，還能幫減顛簸。

坐到車上，珞佳凝才恍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說沒什麼特別的事的話，這樣有孕的人是不用來參宴的。

能避免則避免。

可是剛才傳話的小太監說,德妃娘娘和四阿哥說，讓四阿哥提醒記得過去。只是要注意子，別累壞了。

德妃娘娘不惜找了四爺也要讓過去。

既然娘娘都這麼說了……

事確實有點蹊蹺。

珞佳凝一時間也不著頭腦。不過并不太擔心是什麼壞事。

胤禛都同意幫忙遞消息了，想必問題不大。再說了，真有大問題的話，來傳消息的必然不是個小太監，而是高無庸或者蘇培盛。

因為剛睡醒沒多久，珞佳凝的神好得很。一路上坐車過去，倒是能夠悄悄掀開簾子欣賞外頭的景。

到了宮里。

宮人們早就收到了梁公公傳來的消息，知道四福晉有孕要特殊對待，便沒有阻攔，直接讓四福晉坐了車子進宮去。

待到車子停下。珞佳凝由安福攙著，小心翼翼地下了車。

早有轎子候在這兒。

珞佳凝便上了轎子，一路徑直去了乾清宮。

是來拜見皇上的。可皇上有要事正和大臣商議不開，便在旁邊的茶水間先候著。

馥容擔心得不行：“福晉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不適，可以去旁邊的屋子暫且休息，緩一緩再走。”

全宮上下都知道太后和皇上疼四福晉，也下令一切看著四福晉的子狀況行事。馥容這般說，也是可行的。

不過珞佳凝覺得沒什麼關系。

且不說有“健康藥水”可以使用。就算沒有這特殊的東西，普通孕婦懷孕到了這個月份，坐車和走都是沒什麼問題的，這點兒勞累不算什麼。

“你們不用那麼張。”珞佳凝笑著說：“德妃娘娘既是讓人遞了話讓我進宮，便是知道我這個月份胎已經穩了。要知道，娘娘有孕的次數比我多，不是比我更加了解麼？”

馥容自然是沒生育過的，所以擔心得不行。如今聽了福晉這般說，怔了怔。繼而釋然：“是了是了，奴才居然忘了這一茬。”

德妃娘娘自然看重自己的第一個嫡親孫兒。畢竟四阿哥之前的孩子都是庶出，這個才是嫡出的孩子。

除了四阿哥和四福晉外，再沒人比皇上和德妃娘娘更心疼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了。

馥容提心吊膽了一路，這才稍稍放心些許。

珞佳凝在這兒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有小宮人來稟：“陛下說了，他議事還得一個時辰左右。四福晉不必干等著，自家人不需這般客氣。福晉到德妃娘娘那兒稍坐片刻，等開席就是。”

來稟的小宮人離開后，安福小聲說：“皇上也是真疼福晉。”都舍不得讓福晉多等。

主子寵，一屋子人便都很開心。

那頂轎子還在院子的月門旁候著，只等福晉去哪兒，他們就抬了福晉去。

珞佳凝出屋后正打算上轎，誰知道旁邊月門里忽然轉出一個人來。

那人走路很快。

他一個沒收住腳，子蹭到了珞佳凝的側，差點撞倒。

周圍隨行的宮人們發出驚。

幸好馥容和安福反應極快，一前一后護住了福晉，這才保著福晉沒有歪倒。

翠鶯登時就急了。

那人低頭看不清面容，穿的又是尋常服飾，便上前就去怒叱：“怎的不長眼睛？走路不看路？沖撞了四福晉，要你好看！”

周圍的小宮人們被驟變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個個都不敢吱聲。

這時候，之前一直低頭含“沒看路”的那個人，緩緩抬起頭來。

看清楚對方的面容后，翠鶯的臉刷地下白了，忙福行禮：“……奴才見過大阿哥。大阿哥吉祥。”

大皇子胤褆似笑非笑地著：“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四弟妹邊的宮人。”

他二十多歲的年紀，容長臉細長眼。眼底微微有點烏青，面容微黑。

胤褆負手而立，眼睛余一掃珞佳凝：“四福晉真是養了一群好奴才。是非不分便罷了，還趾高氣昂得很。對著皇子，居然還敢呵斥頂撞起來了！”

最后幾個人，他說得極其嚴厲，聲音拔高，任誰聽了都不寒而栗。

翠鶯怕自己的莽撞拖累了福晉。所以一直作福的樣子，沒有得了大皇子的同意沒敢起。

此時子已經開始微微抖。幸好禮儀極佳，這才沒有失態。

珞佳凝笑了笑：“大皇兄這話真是言重了。今日大皇兄穿了常服來，沒發現是你。再者，大皇兄剛才走路的時候撞到了我，我差點摔倒，邊奴才才會這樣擔心我，緒有些失控。”

胤褆哈哈大笑，眼里卻沒有半點溫度：“照四弟妹這麼說，奴才頂撞我，倒是理所應當了？”

他指了翠鶯：“我被奴才頂撞，還是我活該了？”

翠鶯忙說：“奴才不敢。是奴才大意了，還請大皇子責罰！”

胤褆眸一愣，角噙著笑意正要開口。

忽然間，旁邊的四福晉已經冷然呵斥道：“你做事毫無章法，不仔細考慮就莽撞行事，來人啊，掌二十！”

說著，珞佳凝朝安福使了個眼，又歉然與胤褆道：“大皇兄真是對不住。我手底下的奴才行事毫無章法，倒是讓大皇兄委屈了。”

安福會意，上前走到翠鶯跟前，揚手掌。

他是宮里待了很久的，手上有些水平。能把掌扇得響亮卻不會傷了本，也不至于紅腫太厲害。

清脆的掌聲中，胤褆的臉越來越不好看。

他本來是想讓四福晉邊的這個奴才嘗一嘗杖刑的。二三十子下去，人也就沒了。

畢竟那小奴才沖撞了他，他為皇子有理由這樣做。

可是四福晉先行一步讓人給掌了……

他倒是沒了嚴懲那個小奴才的借口。

胤褆眼神冰冷，角的笑意卻愈發深了：“四弟妹好手段。挑了這樣一個好地方和我理論。”

珞佳凝被這個人給氣笑了。

珞佳凝知道大皇子心里頭的不甘。

他是長子，卻非嫡出。明明是皇上第一個長到年的兒子，偏偏份地位和機會，都遠不如他那個嫡出的二弟。

二皇子胤礽是先皇后赫舍里氏的兒子。赫舍里氏與康熙帝年夫妻極深，胤礽一出生就得到了康熙帝的寵，自小就得了皇阿瑪的親自教導。

這父子倆的分，與康熙帝和其他兒子的分完全不同。

是以康熙帝早早立了胤礽為太子。

其他人也就罷了。

可是大皇子全程看著這父慈子孝，心里頭終究是不爽快的。

四阿哥與太子好。大皇子遇到了為四阿哥妻子的，語氣自然好不起來。

但，理解歸理解。珞佳凝卻絕不會容忍旁人就這麼欺負到自己頭上來。

更何況這事兒的起源就是大皇子撞到了，害得差點倒地。

沒道理讓先做錯的人這樣橫行霸道。

眼見大皇子這樣毫不遮攔地夾槍帶棒，珞佳凝也直截了當地堵回去：“大哥這話可就不對了。我的奴才之所以沖撞了你，一來是你現在穿著的常服不像是主子穿的，而像是普通人穿的，沒能認出來你是位主子。二來，是你撞到了我在先，因為護主氣不過，這才與你爭執起來。”

胤褆瞬間拔高了聲音：“四弟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怎樣無所謂。”珞佳凝臉一整，肅然道：“事實就是事實，誰也歪曲不了！”

抬手指了這里的青石板地面：“此是皇阿瑪的宮殿！此的宮人，是皇阿瑪邊的！他們不需要偏袒你我。只需要找他們其中的人問問，便可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胤褆目森然地掃視四周。

院子里的宮人們頂著他眼神的力，一個個把頭得更低。

正準備與他繼續理論下去，便聽旁邊有人高高喊了聲：“給四福晉請安——”

循聲過去，便見皇上邊的梁公公恰好過來。

梁九功朝著主子們打了個千兒：“見過大皇子，見過四福晉。皇上剛才還說起來您二位呢，可巧你們見了。奴才倒也不用到去找了。”

說罷，他朝著兩人笑笑，眼睛在他們上溜了一圈：“只是不知道大阿哥和四福晉在說什麼？竟是在這個院門的風口上說話，可不怕著了涼。”

尋常的太監自然是不敢這麼對皇子和福晉說話的。

可這位梁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

他說的話，就不是逾矩那麼簡單的事兒了，而是很讓人費思量。

大皇子胤褆磨了磨后牙槽，指著被扇了掌的翠鶯：“這奴才沖撞了我，我自然要教訓一下。”

說罷，他著珞佳凝，意有所指：“畢竟四阿哥和四福晉管教奴才不得力，搞得奴才見了我都敢直接頂了。”

梁九功笑笑，喊了旁邊一個小太監：“你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胤褆看到那個小太監后，神瞬間沒那麼自然了。

小太監名喚小陸子，正是梁九功的一個小徒弟。

巧的是小陸子剛才一直都在院子里，把過程看了十足十的完整。

他低著頭麻溜兒地把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半點兒細節都沒錯過。就連大皇子和四福晉的對話，都沒說錯。

梁九功朝胤褆打了個千兒：“大阿哥，真是對不住。奴才倒是想幫您說說話，可四福晉有孕，陛下和太后都不敢福晉毫。這次是您先撞到了四福晉，您看這事兒——”

胤褆從看到小陸子的剎那，就知道這事兒對他不利了。

他估著梁九功是小陸子想法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