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依然的眼里閃過一藏得很好的嫉妒,“姐,原來你真來了金水礦啊,咱媽很擔心你,你也不打個電話告訴家里一聲。”
這一口一個“咱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姐妹呢。
見衛孟喜心里驚異,不接茬,又從兜里出兩顆水果糖,徑直走到小秋芳跟前,“來,小姨給你糖吃。”心說媽媽漂亮,生的兒也不差。
小秋芳一把接過去,剝開糖紙,毫不猶豫地兩顆一起塞里,嚼得嘎嘣脆。
小呦呦眼看著,扁扁,終于后知后覺的把自己的瓶抱懷里,又把剩下的桃干兒悉數裝回小兜兜,叼著饅頭跑媽媽跟前。
剛才,秋芳姐姐還說要吃的和桃干兒呢。
衛孟喜心里高興,閨終于自己知道護食了。這個窮大方的習慣,其實也不算病,所以衛孟喜一直沒糾正,畢竟懂得分是個好習慣,可一味的把自己家也沒多的好東西給別人,別人卻覺著理所應當,只會慣大對方的胃口,萬一哪一天不給,反倒的錯了。
所以,衛孟喜也沒特意教不能給別人分東西吃,只是希能自己想明白,有的人該分,有的人就不該分。
謝依然這才發現自己認錯外甥了,但不僅不懊惱,還十分,非常,極其的開心。
衛孟喜長得再漂亮又怎麼樣?生的閨是個小丑娃呀。
這說明啥?說明新姐夫是個丑八怪啊!回頭,看向自己丈夫的眼,就愈發滿足和驕傲了。
衛孟喜結婚早,不用上山下鄉,謝依然比小幾個月,家里只剩和同父異母的弟弟,肯定就得去。正好那年高中畢業,就去了鄰省的一個農場,待了五年。
雖說是農場,但因為距離省城近,通便利,日子比衛孟喜在菜花好過多了。關鍵還在當知青的過程中,結識了英俊帥氣、年輕有為,且家世顯赫的另一名男知青。
在的猛烈攻勢下,二人很快發展男朋友關系,還趕在回城前把生米煮飯,領了結婚證。
男知青的父母平反后,已于去年回城,他也于半年前先回城,通過全家人的出力運作,這不終于把謝依然的檔案和組織關系調到金水礦上,今天終于離開農場,來到大名鼎鼎的金水礦了。
繼母跟寫信時說過,衛孟喜也來做隨礦家屬了,以后姐倆在同一個單位,要相互扶持,相互照顧。
現在可高興了。都說嫁人是人的第二次投胎,嫁了那麼好的丈夫,衛孟喜的二婚丈夫卻是個挖煤的丑八怪,覺著自己已經贏了。
所以,也就沒怎麼把“手下敗將”放眼里,“姐你看,這就是我的人。”
拉著年輕英俊的年輕人,志得意滿地介紹道:“他李懷恩,是李礦長的侄子,現在礦機關上班。”
衛孟喜其實早發現了,這不就是上次來吃飯的年輕人嗎?當時就覺著氣度跟普通工人不一樣,原來還是高干子弟啊。因為聽說,李奎勇只有一個弟弟,在市委當領導呢。
原來不僅和呦呦的人生不一樣了,就是謝依然也不一樣了。
“你好。”禮貌地打個招呼,心里知道,看來對謝依然得再多個心眼了。
“姐,這就是你跟姐夫住的地方嗎?怎麼這麼小呢?這也太矮了吧?”謝依然仿佛第一次見識人間煙火的九天玄。
李懷恩面不喜,重重地咳了一聲,“你不是要去辦公室看看嘛?”
謝依然這才驚覺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了,在丈夫跟前一直塑造的都是溫、善解人意的形象,剛才那幾句話故意奚落的意味太濃了……忙誠懇地說了聲:“對不起,姐,我就是心直口快,我平時給你寫信也是這樣的……口無遮攔,你……你一定不會跟我計較的,對嗎?”
那咬著,撲閃著大眼睛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衛孟喜以前怎麼欺負了呢,從頭到尾可一句話都沒說過——教科書式的白蓮。
衛孟喜瞇了瞇眼,面上卻笑得更真了,“你啊,我倒是沒啥,但當著妹夫的面,我得說你兩句,那些說你婆婆的話可不能再說了,啥‘卷怪’‘大黑熊’的,你也別怪姐姐說話直,我這是為你好……”
其實沒親耳聽見,但扣屎盆子嘛,何必在意有沒有這回事。反正你讓我不痛快,那我也不會讓你高興。
“哪有……”謝依然眼睛看,急死了。
的婆婆是廠里的婦主任,燙著一個時髦的卷發,因為格直爽,說話大聲,被年輕人取了“卷怪”“大黑熊”的外號,私底下確實沒吐槽,可那都是私底下的,哪能拿臺面上來說?還是當著新婚丈夫的面。
果然,李懷恩臉更難看了。他的母親,再怎麼潑辣,那也是干過地下工作的,小輩這麼取笑是什麼教養?
想解釋們沒通過信,更不可能在信里說婆婆的壞話,可剛剛還說“經常寫信”呢。
當然,李懷恩也不想聽解釋,最近因為給安排工作的事,父母都不太高興。母親格直爽,第一次見面就不喜歡妻子的“小家子氣”,但生米已經煮飯,只能勉強妥協。現在妻子想要去礦機關工作,母親覺著眼高手低,希先以學業為重,趁著沒孩子,卯足勁考上大學,以后帶著大學文憑來職才是實至名歸。
誰家的老婆婆不催生?他母親不僅不催,還鼓勵兒媳婦上進,連他自己都覺著母親為人不錯。
可謝依然在鄉下臥薪嘗膽那麼久,陪著他,最終不就是想換個好工作嗎?沒去上大學,是因為不喜歡嗎?
這年頭,工人農民當兵的,但凡識字都削尖了腦袋考大學,謝依然雖然高中畢業,但這幾年早已荒廢得差不多了,連考三年都沒考上,婆婆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能考上,就不用著李懷恩這個“高干子弟”不放手了。
“對了姐,差點忘記跟你說,我和李干部已經扯了證,下禮拜天要在礦招待所擺酒席,到時候你跟姐夫一家子都來,啊。”這時候還是單休,一個禮拜只有這一天放假,所以請客吃飯啥的都著這一天來。
謝依然笑得甜極了,知道一個人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時刻就是婚禮,衛孟喜卻啥也沒有,只憑妁之言就嫁了兩次,別說的令人艷羨的婚禮,就是結婚彩禮錢都沒有一分……而,雖然下過鄉,但依然嫁給了干部子弟,拿到一千六的彩禮,得到了一場世人矚目的婚禮,還即將迎來一份改變人生命運的工作機會。
衛孟喜上輩子不在意這些,這輩子更不可能在意,想要風無限的人生?干嘛不自己爭取。
別人手指里出來的,永遠有收回的那天。
但能吃席,干啥不去呢?按照石蘭省習俗,兄弟姐妹結婚是不用隨份子錢的,而且去的人越多,新人越高興。
“好嘞,恭喜你們啊,到時候我們全家一定去。”
衛孟喜笑笑,抱起孩子把門一鎖就走了。得去齋藤那邊看看有沒有活,這段時間他不經常在礦上,所以飯也不用去做,自然也就沒工資拿。
最近只出不進,手里是真沒啥錢了,得想個辦法,開源節流。
與相反的是,最近嚴老三家的生意還不錯,據說是劉紅想通了,改掉以次充好的病,時不時還推出點四個菜送二兩白酒的優惠,很多工人都愿意來吃。
畢竟,干苦力的男人們,在絕對的優惠面前也是抵抗不住的,只要能吃飽不壞肚子就行,對口味也沒那麼高的要求。
衛孟喜遠遠的看了一眼,到小紅樓時遇到楊干事,指了指二樓,“弟妹你最近不用過來忙活了,他回海城去了。”
原來是初步勘探已經完,省里需要訂一個的開采計劃,齋藤新一看自己只需要做后期技指導,本就想走,又正好這幾天石蘭省雨季,下的雨水里都是黑黑的煤灰,他拔腳就跑了。
“里頭還剩點米面,待會兒我給扛你們家去。”
衛孟喜當然不會矯的說不要,自己矯,虧的就是娃的肚子。
反正也沒事,順著廠里嶄新的水泥大馬路走過去,就是人來人往的大食堂。小呦呦的已經喝完了,就叼著玩兒,小手摟著媽媽脖子,“媽媽,飯飯,。”
衛孟喜笑,“剛不才吃過饅頭嘛。”
小丫頭現在的肚子雖然慢慢變小了,但胃口卻越來越大,一天能吃四五頓,還總是。“好好好,咱們乖乖的,等哥哥姐姐回家就吃飯。”
大食堂永遠是礦區最熱鬧的地方,窄窄的灰撲撲的玻璃門里,進進出出的全是人。
再看工人們飯盒里端的,多是兩三個玉米或者白面窩頭配一兩個水煮白菜蘿卜之類的。湯就跟刷鍋水似的,炒菜沒油沒鹽也就算了,問題還份量奇,以衛孟喜現在的胃口,吃不飽。
難以想象干力活的工人們,是怎麼吃得飽的。
就這,還八分錢一個湯,一角錢一個素菜,兩角五分一個葷,再加幾個窩頭饅頭的主食,一頓有葷有素的飯至就得花五角錢。工人們之所以還有工資寄回家,全靠加班多,不然靠基本工資,吃飯就得花掉一半。
當然,衛孟喜也了解過,這個價是最近半年才漲上來的,隨著改開的春風吹進來的不僅有新思想新理念新技,還有價。
面對大食堂高昂的價,工人們別無選擇,只能在食堂的時候盡量簡盡量節約,攢幾頓到了調休日出去嚴老三飯館吃個夠唄!
衛孟喜忽然眼睛一亮,知道該如何開“源”節流了。
最近陸廣全發現,自己家屬不知道又在琢磨啥,下班家務也不用他干了,一會兒支使著他找龔師傅,一會兒支使他用黃泥糊爐子,一會兒又問他能不能買到大量便宜煤炭,最后居然還要找電焊工做一個手推車!
“我會。”
但很明顯,他把簡單的事復雜化了,龔師傅來了半天也不讓開工,就一個人拿著三角尺和圓規在草稿紙上又比又畫,一會兒還在心里默默計算出幾個數字和角度。
他的臉棱角分明,眼窩不算深,甚至還有點薄,鼻子也不是后世推崇的歐人那樣的高,可就是這樣不算出挑的五組合在一起,居然說不出的帥氣。
只見他輕輕抿著角,摘掉眼鏡,專注地盯著草稿紙,亮晶晶的汗珠子從短短的發茬里流出來,原本嬉戲打鬧的孩子都乖乖貓在一旁看,就是隔壁的李秀珍也看得目不轉睛。
劉桂花對著衛孟喜眉弄眼,又指指看呆了的李秀珍,用型說:“你家小陸可真俊。”
好看是真的好看,不然也不會被礦長千金看上,衛孟喜不得不承認,當初自己想跟他結婚也有外貌的原因,這真的是十里八村第一俊的男人。
雖然同樣是二婚,李秀芳的丈夫還是干部,但年紀都快四十歲了,腆著大油肚,哪有陸廣全一腳指頭好看呢?人都是一樣的,對好看的事多看兩眼是天。
當著外人的面衛孟喜不會說啥,可心里卻暗暗撇——只是想做一輛快,餐,車啊!
一輛腳下帶子,一個人就能推,下頭放煤爐子可以熱飯熱菜,上頭放一個個搪瓷盆和調料桶……的快餐車,不知道的看他這架勢還以為是做啥儀呢。
但眼看著,工科男的優點在這時候顯無疑,只是大致的描述了一下,陸廣全就聽明白了,兩天時間就給做出個一模一樣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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