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們都要跟媽媽睡,爸爸你跟你媽媽睡去叭。”
陸廣全氣結,想像其他男家長一樣拿出點氣勢來,可他細皮白凈凈的,哪怕不笑,孩子們也不怕他。
“是因為你沒有媽媽嗎?”
陸廣全:“……”
衛孟喜憋笑,該!
雙方僵持一會兒,孩子終究是孩子,已經開始哈欠連天的,“我跟你說,你真的不能跟我媽睡。”
陸廣全臉不好,“為什麼?”他有事。
“睡一個炕會生小娃娃,不能再讓我媽生了。”
兩個大人沉默,“這又是為什麼?”是誰給他們說過生孩子的壞嗎?還是他們怕多個小孩會爭寵。
衛東著嗓子,幾乎是吼:“再生一個要不是小弟弟,新還不得打死我媽?”他篤定媽媽就是專門生小妹妹的,一點兒也不會生小弟弟。
“到時候我就沒媽媽了。”衛紅也哽咽著說。
男人沉默。
兒子知道護著自己了,衛孟喜心里舒服了點,但眼神依然刀子一樣削男人上:聽見沒?你老娘都咋對我的。
陸廣全沉默片刻,轉而拉開電燈,蹲下子,保持目與衛東持平,溫聲問:“給我講講你們在老家的事,好嗎?”
衛東“哼”一聲,倔強地別開腦袋,別以為他會上當,哪個爺們不是向著自己媽媽,他現在要說了新的壞話,他轉頭不就給告訴新去?反正他衛東就是這麼干的,誰跟他說媽媽的話他都會告訴媽媽。
“我不會告訴,你們跟我說說,就當講故事,可以嗎?”他出拳頭,輕輕晃了晃。
衛東對這種“爺們”之間的流方式迷,出小拳頭與大拳頭一,“那是你說的,你要是告當叛徒,我以后用拳頭捶死你。”
衛孟喜輕咳一聲,喂喂喂,好好說話,別死不死的。
只要衛東起個頭,四個娃就七八舌的說起來,一個說罵媽媽,不給飯吃,一個說打媽媽,還打他們,另一個又說不給妹妹看病,最后還有一個要說不僅,就是爺爺也壞,二爸二媽也壞……孩子沒啥邏輯可言,都是想到啥說啥。
可就是這種糟糟的描述,讓陸廣全的眉頭越皺越,這不僅再一次佐證了他們在家的境,還淋淋的將那些待撕開在他眼前。
他再次沉默了。
這段婚姻,他對不起妻子,太多太多。
他的沉默,讓孩子們放松了警惕,甚至覺著他也是跟他們統一戰線的:“爸爸你別哭,我們不喜歡,以后都不回老家了,啊。”
花還“心”地遞上一塊小手絹,爸爸你哭吧哭吧,我們不會笑話你噠。
為此,衛東和寶決定把媽媽床尾的位置讓給他,畢竟沒睡一個枕頭那就不算睡覺,也就不會生小妹妹,對叭?
這一夜,衛孟喜角掛著笑,心滿意足,而陸廣全則一夜無眠。四個大的自己有小床,但睡眠習慣不好,一會兒放屁,一會兒磨牙,一會兒又蹬被子,他睡不著,起來幫著蓋了幾次被子。
倆孩睡下床,沒枕頭,就用服疊起來當枕頭,被子也是大人被改小的。上床則是男孩睡,被褥七八糟的裹著,也沒枕頭……雖然名義是上下床,但孩子小,衛孟喜不敢做太高,怕他們爬上爬下的危險。
借著進來的月,他能看見這屋里所有擺設,雖然很小很窄,但所有品擺放整齊,干干凈凈,他在床頭隙里了一下,一點灰塵都沒有。這在空氣里飄著煤灰的礦區,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對孩子的好,把孩子養得有多好,把這家持得有多好,不用聽任何人說,他能看見——這是一個好妻子。
第二天,衛孟喜還睡著,劉桂花就在隔壁,忽然想起來,前幾天本來說好要是下雨就進山撿蘑菇的。
山里的蘑菇也不是隨時都有,一個要看季節,一個還得看天氣,夜里下過雨,蘑菇們出的就特多,但得趕早,等太曬屁才起,那蘑菇都讓人撿完了。
天還黑著,衛孟喜披上雨,戴上蒙了一層油紙的草帽,背上一只竹簍子就往山上跑。
一路上,劉桂花都很不好意思,“我這麼早把你醒,可真對不住。”
“這有啥,平時這個點兒也該起了。”也就是生意不怎麼樣,不然能半夜就起。
劉桂花眉弄眼,“你家小陸好容易回來,可不得多睡會兒?”昨晚都看見了,電燈亮到大半夜哩,這年輕人啊就是好,別看瘦一人,這力還真不是蓋的,比家那口子強得多。
原來是讓人誤會了,衛孟喜只轉移話題,問家婆婆小姑子來沒來。
“估著昨夜下雨,大車停運,最遲今天也能到吧。”從省會到金水礦直線距離是不遠,但全是山里坑坑洼洼的路,下雨視線不好,路也不好走,再遇上山坡,停運很正常。
衛孟喜安幾句,這就到山上了。撿蘑菇不能順著山路走,那都是撿別人剩下的,得自個兒往松樹叢里、野刺堆里鉆,那剛頂破土皮的小蘑菇有的只出嬰兒指尖那麼大,上頭還有落葉啥的遮蓋,非常考驗眼力。
衛孟喜眼神那一個好,一撿一個準,一會兒就撿了大半簍,此時太已經出來了,山里云霧繚繞,恍如仙境。
這山里聽說還有狐貍和豹子出現過,倆人一直沒分頭行,聊著聊著就說到最近礦上的風向。
“自從你那天撕了那死作的面皮,李茉莉是不是又往你家跑了幾趟?”
衛孟喜點頭,但不想跟啰嗦,一方面是還沒大度到能跟上輩子害死陸廣全的人做朋友,另一方面也是對花衛紅的區別對待,專門找談過,可李茉莉就是聽不懂人話。
來過窩棚幾次,就被衛孟喜趕走了幾次,后來就連李礦長也親自來過兩次,衛孟喜不知道他是來道歉還是干啥的,反正最大的苦主是陸廣全,沒立場也沒權利替他原諒。
“康敏那死作,被開除活該!”劉桂花現在提起還恨得牙,本來如果是單純的工作失誤,調離崗位就行了,但偏要挑撥李茉莉來找茬,這不被小衛給撕破了嘛,李家人無法容忍被這樣一個又蠢又壞的人玩弄于掌之上,不開除難道留著過年?
衛孟喜覺著痛快的同時,心里卻敲響了警鐘。李家這樣的行事風格,幸好陸廣全現在是張副礦在“扶持”,要是還跟李家同一陣營,好的時候不得天上的月亮都給你,不好的時候翻臉比翻書還快。
要放在一個人上,那敢敢恨,中人,但放在一個國有大礦的一把手上,衛孟喜總覺著不太妥當。領導的個人緒太強,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陸廣全的“選擇”,衛孟喜也能理解。在任何單位,最明智的做法肯定是誰也不站,專心提高技和業務能力,但自從陸廣全跟著張副礦出去勘探的那一天開始,他不站隊,在別人眼里已經是站隊了。
是啊,人被到這樣的絕境,還要清高還想兩不沾,可能嗎?他不接張勁松的橄欖枝,難道還等著李家繼續打他嗎?誰知道李家會不會惱怒,害怕他有得勢的一天,干脆把他得死死的?畢竟,李奎勇在別的方面是個值得敬佩的人,但在兒的事上,他也是個狹隘的老父親。
衛孟喜敢賭他在工作的事上秉公執法,卻不敢賭他對陸廣全的態度。
一個家族里掌握著話語權的大家長是個狹隘的人,誰知道這個家族以后會變什麼樣?所以,衛孟喜決定,對李家還是得留個心眼。
劉桂花倒是沒想這麼多,就是單純的痛快。“你知道窩棚區的煤嫂現在咋說你的嗎?”
“們說啊,小衛是歪吹喇叭——一邪氣!”無論什麼人,都能給你把道理捋順。
衛孟喜笑,啥一邪氣,這怎麼聽著不像好話?繼嚴老三說邪門之后,還邪氣了。
“行吧,知道我邪氣,那以后就誰也別招惹我,省事兒。”重生一次可不是來跟人撕的,就只想把自個兒小日子過起來,彌補上輩子憾而已。
一路說著,不知不覺就走了很遠,倆人啥也沒來得及吃的肚子,得咕咕,劉桂花居然還找到一棵野桃樹,上頭結的果子小小的,青紅青紅的,非常邦,但吃進里卻十分甜,水飽滿。
大概是日照充足的緣故,衛孟喜在子上桃,一連啃了好幾個,真甜!
“你年輕,牙口好,我就不行了,這麼的桃兒吃下去,牙都得磕掉兩顆。”劉桂花指指自己的牙齒,很是憾地說。
桂花嫂子來自高寒山區,比菜花還落后得多,從小到大幾乎沒刷過牙,是這兩年來到礦區,看人工每天用牙膏和牙刷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刷牙這件事。但窮怕了,一把劣質牙刷都劈啥樣了還在用,舍不得買牙膏就用鹽代替,刷來刷去,牙齒當然就不好了。
上輩子的衛孟喜就發現一個規律,絕大多數城里老人的牙齒都比農村老人的好,不僅是白,不容易早早落,壞的也不多。“嫂子你可別在刷牙這事上省,以后搞不好牙出問題,隨便換一顆都是大幾千上萬哩!”
“這咋可能?你別是哄我的吧?這一顆牙齒上萬,把我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錢。”這得啥家庭啊能花一萬塊換顆牙。
“牙齒真這麼值錢,那把我的全賣了吧?”
衛孟喜大笑,上輩子這時候的也不敢想象以后的錢能多到以“萬”為單位,但這就是時代發展的規律和必然結果。“咦……嫂子你看那是啥?”
土皮上冒出幾個棕褐的驢糞蛋子一樣的東西,衛孟喜跑過去,用竹篾片撬開,發現也是“蘑菇”。
“這怕是有毒的‘驢糞蛋’,快扔了吧。”
石蘭省的可食用菇類是全龍國最多的,但在大部分老石蘭人里不蘑菇,菌子,而“驢糞蛋”是為數不多的不能吃中的一種,因為外形像驢糞蛋子,還有莫名的臭味兒,開里頭是棕灰的末,據說就是驢吃了都得死。
衛孟喜上輩子做過餐飲,其中開過一家以食用野生菌為特的火鍋店,一聞,一看,再輕輕掰開一看,幾乎可以肯定,“這不是‘驢糞蛋’。”
“那是啥?哎喲小姑你別吃啊,毒死人可不是鬧著玩的,趕吐出來吧你。”
衛孟喜閉上眼睛,仔細品嘗里的滋味,清脆,若有似無的甜,關鍵是還有非常濃郁的香味。
“大花菌。”
“啥?”
衛孟喜輕輕咀嚼直到把里最后一點咽下去,才說:“是咱們石蘭人說的大花菌。”
劉桂花是在深山里長大的,但可惜們那一帶不長這種菌,甚至也沒怎麼聽過。
衛孟喜想起來,這個年代大花菌確實還比較小眾,知道的人不多,但要是說起它的學名,后世幾乎全龍國的人都聽過——松茸。
眼前這一小窩,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松茸!要知道這東西有多金貴,只在龍國的東北和西南一帶有部分。因為這東西得三五年才能長,對生長發育的環境要求極其嚴格,必須是有人松、香花和沙壤土的地方才有可能長出,哪怕是一百年后也不可能人工培植。
必須純野生,就是二十一世紀的小日本,也培育不出來。
想想吧,這得有多貴。衛孟喜以前開飯店的時候,倒是接過不,因為普及度推廣,再加通運輸啥的都便利,雖然價格貴,但只要有人吃,都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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