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笑了:“真是一幫蠢貨。”
死到臨頭都看不清。
容遠的笑涼薄又妖冶,充滿了諷刺。
容遠手一抖,手中的疾空傘變了一把利劍。
“你們濫用私刑,濫殺無辜,現在我就替天行道,滅了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蠢貨。”
無澤:“大膽!你現在重傷,真以為你能活著走出這孤神殿嗎?覺得我們萬千仙族會放了你嗎?”
容遠笑了一聲,道:“真蠢。”
說罷,手中出現一塊黑令牌。
眾仙見那令牌皆是面慘白,那是容遠收編的饕餮的九十萬圣甲兵。
這一世他愿意屈為孤神之子,為的就是在“升仙簿”上寫下這九十萬圣甲兵的姓名。
絕對的軍權在手,他可以省去太多時間,做自己該做的事。
那黑令牌赤閃爍,忽然之間黑一片大軍出現在天際將他們包圍。
容遠冷冷對他們做出了審判:“殺無赦。”
天嬰沒有想到,前世容遠結束萬妖之時的那場腥風雨在這一世再現。
甚至更決絕,更狠厲。
不過對象不是妖族,而是孤神殿上一眾仙。
饕餮殘留的九十萬勇猛好戰的圣甲兵很快就將本就已經零落還未復蘇的仙抓獲。
孤神殿上的仙全部斬首示眾,尸吊在九重天的扶桑樹上,以儆效尤。
而那十三位神,在孤神殿前一一被賜骨之刑,除了數長老外,大多數年邁的神長老,都沒到最后,在骨途中被一一痛死。
至于無澤在過了骨之刑的幸存者,骨之后,沒骨骼支持的皮被吊在孤神殿正門口慢慢風干皮。
即便如此,容遠也不讓他們死,總是在臨死前給他們續了一口靈氣,讓他們如人皮旗幟一般掛在孤神殿前茍延殘。
他們一雙布滿枯黃的眼睛,在人皮上不斷痛苦地轉著。
以這可怖的姿態守護著他的孤神像,以及孤神殿上一堆堆皚皚白骨。
……
星辰跪在生司閣中苦苦哀求容遠,潔飽滿的額頭都磕出了。
“神君,不,妖祖,求求你,你救過我也利用過我。”容遠一直對不算苛刻,也一直對沒有出手,應該還是念著一點舊。
容遠在橫尸遍野流河的孤神殿上幻化了一張黑的座椅,他撐著頭淡淡看著下面的星辰。
他依然一灼灼白,黑發披瀉,目很淡,雖收斂了之前睥睨眾生的銳氣,但是那雙寶石般的紅眸,卻像一朵白蓮之中紅的花蕊。
圣潔卻妖異。
讓人心魂不定,又徒生畏懼。
終于,他緩緩開口:“你一心只想做人上人,那便將你送給窮奇和親,緩和兩族關系。盡一次公主的義務。”
他語氣很平靜,一點波瀾都沒有,星辰的心卻了。
窮奇,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窮奇?那個最喜歡生吃仙的窮奇?
心中惶恐,但是卻抱著一僥幸。
生得貌,只要能討窮奇歡心,一切都還有希。
看來容遠還是給自己留了一生路,看來他還是在意自己的。
就在這時,容遠淡淡道:“六尾,你負責送親。”
這句話一出,星辰宛如晴天霹靂。
“神君?”
再看容遠之時,只看見他那雙不再紅,琥珀一般明的眼,宛如沉淀千年的湖泊,看似清澈平靜,卻不知下面藏著多詭譎,多尸骨。
他一句殺伐的話都沒說,卻是給自己判了最狠的刑罰。
一下子全無力,跪了下來,“神君,不要這樣……”
而容遠已經站了起來,轉離開,他獨自走向了生司閣,走到天嬰住過的地方。
看著留下來的每一件東西,然后拿起用過的梳子,取下掛在上面的發,放在下輕輕一吻。
那本已經恢復琥珀的眼睛再次開始泛紅。
他心中不斷重復著的話:
——“我已經不你了,我們放過彼此吧。”——
天嬰,我無法放過自己,只能做到放過你,這一百年,讓你過你想要的生活。
星辰看到六尾狐一步步走近,便一步步后退。
六尾狐的臉上有一道指甲印,當時自己抓臉時在指甲上面施了法,傷口被灼燒,不能恢復。
六尾那張曾經艷三界的臉如今有了一個瑕疵,就像璧上一道裂痕。
星辰一步步后退,看著六尾,“你要做什麼?我是去和親的公主!”
聽到“公主”二字,六尾狐笑出聲來,“公主?事到如今你真的還覺得自己是公主?還是曾經那個被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
“醒醒吧,主上他捧在手中的明珠只有一顆——就是小天嬰。”
“對了,豈止是主上的掌上明珠?更是他的骨中骨,中!是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的寶貝。”
“你傷了,你真的覺得自己能夠全而退嗎?”
星辰不斷搖頭,“我不懂,我不懂,那只鄉下兔子到底哪里好?”
六尾狐搖了搖頭:“你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星辰想要逃跑,卻被六尾施了法困住。
六尾厲聲道:“把給我捉住!”
星辰哭喊道:“你們好大膽子,放肆!放肆!我是要去和親的公主!”
但是不待話說完,就被兩位圣甲兵按在地上。
六尾活著自己的十手指,纖纖玉指頃刻間變了狐爪的模樣,上面的指尖每一都兩寸來長,尖銳無比,散著冷。
星辰:“你,你做什麼?”
六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欺我之人,我必以百倍奉還。”
只聽見一陣陣凄慘的哭喊尖。
六尾用指甲在臉上劃了一道道網格,若說六尾的臉是璧上的一道裂痕,那星辰此刻整張臉用稀爛來形容也不過分。
哪怕星辰母妃在世,也認不出。
不僅如此,六尾還在破了相后,扯著的頭發扯著頭皮拖到了鏡前,讓將自己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在耳邊吐著熱氣:“看看,曾經清麗不可方的天界第一人,現在什麼樣?”
星辰在慘聲中被自己嚇暈了過去。
然而星辰以為的噩夢并沒有就此結束,六尾依然將送上了和親的仙攆。
窮奇聽說容遠居然單方面給自己強送了一個仙族公主來和親,一怒之下準備將這送親隊伍一舉殲滅,但是看到送親的六尾狐時,卻最終放下了手中的大弓。
這是天嬰引薦給他的人。
他放了送親隊伍一條活路,讓里面的公主下來。
在他旁邊的將領暴地扯下星辰頭上的蓋頭時,就連這些妖都嚇得大喊:“什麼妖怪啊!”
窮奇大怒:“容遠這廝,居然讓這麼一個丑得比鬼還丑的人來辱老子!”
他的黑鳥在天空徘徊,用呱噪的聲音道:“啊,太丑了,啊!我眼睛要瞎了~太可怕了~啊!鬼啊~”
星辰一生被夸貌,如今丑得讓窮奇都嚇了一跳,此屈辱,恨不得現在就去死。
但是偏偏,沒有自盡的勇氣。
窮奇怒道:“啥玩意,這麼丑,這皮我都不想要,拖下去活埋了吧。”
星辰眼淚留下來落了未愈合的傷口之中,痛得流了更多淚,“大王饒命。”
這樣一喊,面目更顯猙獰。
這時候六尾在一旁道:“星辰公主在九重天沒‘照顧’天嬰,要不還是請大王饒一命。畢竟這是一位高高在上,養尊優的公主呢。”
窮奇聽到此冷哼一聲,“容遠這廝,心就是又狠又臟。這種事,他都要利用我。”
他冷冷看著星辰,道:“好啊,本王饒你一命。”
星辰正要磕頭跪謝,窮奇接著道:“廢了修為,拖去萬魔窟。”
星辰那雙布滿空的眼震了震。
星辰聽過萬魔窟,那是比人間貧民窟還要貧瘠兇殘的地方。
窮奇看著,偏著腦袋道:“我特別想看高高在上的天界公主,在外面魔界屋檐下面瑟瑟發抖地躲雨,爬在地上潲水填肚子的日子。”
“畢竟你這張臉,賣到窯子,都沒誰要。”
星辰保住了命,卻在絕之中生不如死。
在萬魔窟流浪,過著最低賤的生活,終于明白生在泥潭,那些上等人卻從來不給予自己一憐憫的滋味。
終于也明白了什麼朱門酒臭路有凍死骨。
終于為了自己口中那些最卑賤的存在。
至于六尾狐沒有繼續跟容遠,也沒有投靠窮奇,說想找個合適的地方開一家法寶鋪子,過過小日子,看看自己這一生到底想要啥。
時不時地給桃源村的天嬰寫信,將知道的一切飛鴿傳書給自己。
容遠收拾完當日的仙后,并沒有追繳其余仙族,甚至沒有去找窮奇算賬。
說不知道他又在謀劃什麼。
天嬰覺得,也許只是因為他累了,不想再生戰。
而至于容遠為什麼一定要殺孤神,他沒有解釋。
而世人都以為他與娣,是為了奪得孤神的神權。
天嬰對此并不認可,天嬰覺得容遠心真正求的并不是權力,前世的他應該已經到達了權力的頂峰,若他貪權力,為什麼會扭轉時空?
天嬰覺得他或許只是擺孤獨。
他又怎麼會再去走上孤神這條注定孤獨的路呢?
還猶記當初,容遠手持兵符調九十萬圣甲兵,整個孤神殿上殺戮漫天。
他撐著疾空傘在雨腥風之中,踩著帶的碎石從容不迫地向自己走來,姿態嫻雅,不徐不疾。與那漫天廝殺的神殿格格不。
當時的自己嚇得坐在地上。他收了傘,迎著梅花般的雨,蹲在自己面前。
那三對翅膀在后擋住了自己所有的視線,將自己與那殘忍的世界隔絕。
那雙寶石一般妖冶的紅雙瞳,似有千言萬語,充滿了混沌的掙扎和猶豫。
最終他終于正視自己,最終眸中的緒慢慢沉淀,變了消沉與悲哀。
他用帶的手輕輕抬起了自己的下。
“走吧。”
天嬰微微一愣,看著面前這已現妖形,帶著幾分妖冶卻依然風神雋永的青年。
有些害怕地想往后面一。
容遠:“去你的桃源村。”
天嬰本來準備搖頭。容遠執著下的手卻讓的頭彈不得。
容遠:“在桃源村過你想要的日子,嫁一個你想嫁的人。”
容遠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天嬰覺到他的手在漸漸收,讓覺到了有些疼痛。
他也知道有些痛,有些強勢卻又絕地希能記得自己。
這話從容遠的口中說出來詭異又讓天嬰到詭異又驚愕。
他智取了燭比的命,利用窮奇,連環計生擒了饕餮,做局名正言順獲得了九十萬的兵權。
他的話真假難辨,仙妖兩界都被他翻弄于掌之間。
而那樣一個要重啟時空的人,居然現在說讓自己去嫁人?
聽起來都骨悚然。
容遠想了想,艱難的道:“那個秀才……你若喜歡,便嫁吧。”總比桃源村其他阿貓阿狗好些。
天嬰瞳孔地震,只以為他墮妖之后在說反話,嚇得有些發抖。
容遠用指腹一點一點描摹的臉。
天嬰,你以為我舍得嗎?我等了數萬年,逆轉了兩次時空,終于等到了你。
可你為了擺我,卻要用燃魂燃盡七魂六魄,寧愿永不超生,永不回。
你若魂魄盡消,永不超生,我在這世間又有什麼意義?
我又能拿你怎麼辦?
他看著,一雙眼中帶著了無奈,“去吧,不準再提燃魂的事,不然我馬上把你抓回來。”
這一世自由自在地做一只快樂的小兔子。
一切的罪孽都由我來背負。
即便如此,天嬰一雙驚犬般的眼睛還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容遠。
不知道容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容遠松開鉗住下的手,三只修長的手指立了起來,“我容遠對天地發誓,永生永世絕不傷害桃源村村民半分,若是違誓,便讓我……”
便讓他如何呢?
他又還有什麼可以失去?
他除了一使命,三生執念,除了滿目瘡痍,他還剩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