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對方是李鬼還是李逵,顧昭都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們這條船絕對是不折不扣的李鬼!
到時照面一打,不就賊形畢了嘛!
“快快,家佑哥快些過來幫忙,咱們將這些旗子收一收。”
顧昭招呼趙家佑,自己手下的作也半點不慢。
此時輕符的符力還在上,只見手一撐,子一躍,姿靈活又輕巧的攀上福船桅桿。
子在半空中一頓,隨即旋了個,扯著旗幟利落的落地。
……
祁北王寶船上。
安山道長正靠著船沿,里叼著個大旱煙吞云吐霧。
瞧見這一幕,他目一凝,拍手贊道。
“好,好!好功夫!”
“這小子手利落!”
孟風眠從船艙里走了出來,瞧見安山道長手中的大煙桿,心里嘆了口氣。
“道長在看什麼?”
他順著安山道長的視線看了過去,正好對上顧昭看來的目。
兩人目一,孟風眠面上怔了怔,隨即輕聲道。
“是他。”
安山道長來了興致,“哦?是風眠認識的人嗎?”
小寶船上。
“好了,都摘下來了。”
趙家佑將最后一旗幟扔在甲板上,瞧了一眼顧昭,問道。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顧昭擰眉,“對面船的這位年輕大哥有些面,我好似在哪里見過。”
趙家佑跟著眺了一翻。
只見那寶船上兩道影,一人穿著半新不舊的道袍,面皮氣質生得不錯,原該是出塵世外高人的模樣,偏生手中拿的不是拂塵而是一柄大旱煙桿子。
此時沒骨頭似的搭著船沿邊,正沖他們這邊笑嘻嘻的看來。
趙家佑皺眉:……切,瞧過去就不是正經的出家人,說不得是個神兒!
他視線一轉,目往道人旁邊的那人上挪了挪。
這一看,趙家佑難免心生贊嘆。
“嘿!顧小昭,這位大哥我也似曾相識。”
“嗯?”顧昭側頭看去。
趙家佑搖頭晃腦,拖長了聲音,將這幾日在學堂里學的十文化發揮了十二。
只聽他贊道。
“白玉誰家郎,回車渡天津,看花東陌上,驚人,好詩好詩……這位貌比潘安的大哥,我大抵是在夢里見過吧。”1
顧昭:
趙家佑嘆完,依依不舍的將目收了回來,側頭看向顧昭,問道。
“顧小昭,你定然也是和我一樣,是在夢里見過這位龍姿章的大哥,所以才覺得有兩分面。”
“你說我說的在不在理?”
顧昭:……
槽多無口啊。
“在理在理。”
不過,經過趙家佑這麼一打岔,顧昭倒是想了起來。
這不就是生魂了鬼道的那位大哥嘛,只不過那時為魂的他太過亮了,相比那時,這時的大哥灰撲撲的,這才一時沒有比對上。
顧昭多瞧了對面的孟風眠兩眼,心里慶幸。
還好還好,雖然駕鶴西歸的意頭不夠好,但瞧這位大哥好端端的站著,想來應該是巧合了。
顧昭沖孟風眠笑了笑。
孟風眠愣了愣,隨即知道他也認出了自己,面容一緩,對顧昭微微頷首。
安山道長稱奇,“嘖,瞧你這模樣,我打認識你起,還沒見過你對我也有這般好臉呢。”
他醋溜溜的總結一句。
“真是個沒良心的!”
孟風眠側頭,瞥了安山道長一眼,理所當然道。
“自然,人家對我是救命之恩,道長雖是無心,卻是有害命之實。”
安山道長不滿的嚷嚷開了,“我什麼時候對你害命了?”
孟風眠也不啰嗦:“鬼道。”
短短二字,安山道長就像是被掐住了命門,聲音戛然而止。
好半晌,他驚詫不已。
“你是說,那船上的小友便是送你出鬼道的人?”
孟風眠點了下頭,“正是。”
安山道長驚嘆了一番,又看了顧昭一眼。
雖然量頗高,但那稚氣的模樣一瞧便才十來歲模樣,想想送孟風眠回來時那純干凈的炁,不搖頭嘆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安山道長又多看了顧昭幾眼,想著依著那五推演一番,不想那一切卻像是迷霧一般瞧不清,多看兩眼,反而是他有些迷心了。
安山道長嘆著氣,收回了推演之炁。
果然,像這等有天資又有大造化的,都懂得遮掩天機的,哪里那麼輕易被人瞧出底。
兩船相近,孟風眠沖顧昭拱了拱手,朗聲道。
“上次在鬼道得小哥相救,風眠沒齒難忘,今日相逢即是緣分,小哥要是有空,便讓風眠做一回東道主,備些薄酒薄菜,招待謝一番。”
趙家佑驚奇了,“啊!他認識你啊,顧小昭,你還真認識這等富裕人家的公子哥啊!”
“打過一次照面罷了。”
顧昭低了聲音,繼續道。
“前幾天,他的生魂掉到鬼道里了,傻傻的坐在大石頭上有些可憐樣子,我就把他送出鬼道了。”
趙家佑:“噢噢,救命之恩啊,是大恩呢,他請咱們吃飯了,走吧走吧,咱們去啊。”
顧昭睨了他一眼,“你忘記船艙里那些人的樣子了?哪里見得了人哦。”
趙家佑擺手,“是他們見不了人,又不是我們,不打不打。”
“走嘛走嘛,我長這麼大,除了吃我老娘煮的飯,還從來沒有吃過外頭的,這般氣派的寶船,里頭的廚子做菜定然也好吃。”
趙家佑瞧著對面的寶船,腹肚中腸轆轆。
顧昭也有些好奇,“吧。”
孟風眠還在等著。
顧昭沖孟風眠拱了下手,“那就叨擾了。”
孟風眠:“是風眠的榮幸。”
孟風眠吩咐船工朝顧昭那艘寶船開去,顧昭連忙拒絕。
“不用麻煩,我們自己過來就!”
說完,就見顧昭和趙家佑輕一躍,還不待孟風眠吃驚,就見江波中出現一艘竹排子。
顧昭站在竹排的排尾,竹蒿一撐,竹排晃悠在水中,水波在竹排后頭漾開。
瞧過去雖慢,實際卻很快,不過是片刻時間,竹排便已經到了大福船的下方。
安山道長收了手中的大煙桿子,嘆道。
“這是竹娘扎的竹筏子啊。”對上孟風眠看來的目,他解釋道。
“竹娘便是竹妖,竹妖本為竹,因緣際會開了靈智修妖,它挑的竹子扎竹筏,竹排帶著妖炁,自然行進迅速。”
安山道長盯著顧昭,一向沒正行的模樣沉默時頗有幾分嚴肅。
孟風眠瞧著有些不適,擰眉問道。
“道長怎麼了?”
安山道長嘆了口氣,輕聲道。
“修行之人需嫉惡如仇,妖鬼之流最擅長迷人心志,這位小友手中有著竹娘的竹筏子,可見同竹妖往來頗,恐非善緣,不好不好。”
孟風眠卻不這般認為。
“道長多慮了,天地有,人有好壞之分,這妖鬼自然也是這般,這位小哥既然是修行中人,旁的不說,妖鬼是正是邪,他自有判斷。”
想了想,孟風眠還是開口道。
“這位小哥于我有救命恩,道長看在風眠的薄面上,萬莫掃興。”
安山道長沒有說話,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酒。
顧昭和趙家佑上來時,兩人正好見到這一幕。
趙家佑:
他的湊近顧昭,小聲道。
“顧小昭,這位道長又是大煙又是喝酒,真不像清修道人。”
顧昭看了一眼,點頭應道,“沒錯沒錯,家佑哥你可得離得遠一點,這等壞病要是沾上了,我一定和趙叔好好的告上一狀,瞧他不你一頓。”
趙家佑的聲音小,顧昭的聲音卻半點也不小。
哼,別以為下頭風大水聲大,就沒有聽到這道長說啥了。
和仙妹妹之間不是善緣?
還覺得這道長和風眠大哥之間恐非善緣呢!
顧昭不客氣的翻了個大白眼。
……
孟風眠聽出了顧昭的指桑罵槐,無奈的笑了下,他知道定然是安山道長的話被事主聽到了,不由得歉然道。
“小哥勿怪,是我等失儀了。”
安山道長和顧昭相互打量了對方一眼,顧昭撇開眼看向孟風眠,擺手道。
“無妨,我這人向來是非分明,你剛才為我說話,我都聽到了。”
……
上次鬼道不便姓名,今日相見,孟風眠和顧昭相互介紹自己。
孟風眠拱手,“在下孟風眠,這位是安山道長,小哥怎麼稱呼?”
顧昭:“顧昭,這是我鄰家阿哥,趙家佑。”
趙家佑收回瞧福船的目,沖孟風眠和安山道長咧笑了笑。
在船上,他總算是看到了福船周圍的旗幟,上頭明晃晃又龍飛舞的寫著祁北王府四個大字,一時忍不住問道。
“孟公子,你們是祁北王府的嗎?祁北郡城的?”
孟風眠頷首:“是的。”
“祁北王孟棠春是家父,我行三,你們別我孟公子了,我比你們大,要是不介意的話,你們就喚我一聲大哥吧。”
趙家佑順桿爬得飛快,“孟大哥!”
顧昭也跟著喊了一聲。
孟風眠去后廚吩咐人準備酒菜,安山道長瞧了一眼顧昭,嘆了口氣也跟上了孟風眠。
趙家佑眼睛在大福船上環看了一圈,嘆這王府和騙子還是有差別的,別的不說,這大福船明顯比他們那艘船來的派頭,便是船的雕花也無一不巧。
趙家佑稀奇:“顧小昭,這事真是巧了,還真有祁北王府的小郡王啊。”
顧昭點頭,“真正的騙定然是三分真來七分假,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相互摻雜才讓人瞧不清真假虛實。”
趙家佑:“我怎麼覺得你和那道長之間怪怪的?”
顧昭將剛才在竹排上聽的話簡單的和趙家佑說了說。
趙家佑義憤填膺,“仙妹妹哪里不好了?他妖都沒有見過就說這種話,這是偏見!”
“學堂里的先生說了,這種事要不得的!”
顧昭失笑,“你不怕仙妹妹啦?”
“怕還是怕的。”趙家佑悻悻。
“不過仙妹妹是個好妖,前些日子,先生到竹林里畫竹,是我在旁邊伺候筆墨的,走的時候,仙妹妹還引我采了好些竹筍,師娘都說竹子不錯呢。”
顧昭倒是不知道這事。
趙家佑猶不解氣,“早知道咱們就不來吃這頓飯了,嗐,都怪我。”
他抱不平道。
“我還沒說那道長看過去五毒俱全模樣,他怎麼能一副看你誤歧途樣子?”
話落,有腳步聲傳來。
顧昭抬頭,正好對上孟風眠清冷的眼眸,里頭出些許不自在。
顧昭:
被抓包都不尷尬呢,他尷尬啥呀!這面皮忒薄了!
安山道長橫眉怒瞪。
“我哪里五毒俱全了?”
趙家佑了。
顧昭而出,“哪沒有呢,道長是方外之人,哪里能貪紅塵煙酒?”
學著方才安山道長的說法,搖了搖頭,故作深沉。
“煙酒乃是孽緣,不好不好。”
安山道長氣急而笑,這是個小心眼的道友啊。
顧昭對上孟風眠,認真道。
“孟大哥不要擔心,我和安山道長這做同行相輕,同行是冤家,看不過眼彼此是正常的事。”
“你放心,大事上我們鬧不出岔子,上拌幾句總是會有的。”
孟風眠:
他頭一次知道,原來道長之間也有同行相輕這種說法的。
安山道長吹胡子,“胡說!誰和你是冤家了!”
顧昭哼了一聲!
孟風眠和趙家佑對視了一眼,俱是無奈。
日頭偏西,橘的散漫而下,就像在江面撒下了一片碎金,金閃閃的格外迷人。
福船漾在江面上晃晃悠悠,不遠是一不大的河中島,島上草苗高,偶爾一只白鷺從水面掠過,驚艷了那染著紅妝的白頭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