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

　孫太醫的話突然提醒到江倦了。

　暫時不要行房。

　那豈不是王爺就算想對他做什麼, 也不能做什麼了？

　診完脈，孫太醫與往常一樣，叮囑幾句之后又開了幾帖護養心脈的藥, 這才背上藥箱，款款離去。

　“王爺。”

　江倦坐在床上，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嗯？”

　“你過來一下。”

　薛放離朝他走來, 江倦一下撲他的懷里, 整個人幾乎掛在薛放離上, 然后仰起頭, 睫眨, “親我快親我。”

　他主索吻, 薛放離自然沒必要與江倦客氣, 可他卻沒想到這是一個甜的陷阱。

　呼吸纏, 齒勾連間，江倦被放回床上, 上一回親熱過后的秾麗還未完全褪去，他的面上又覆上瑰, 細長的睫輕輕晃，年整個人都艷得驚心魄。

　骨節明晰的指骨本摁在他的腰上，又緩緩向下游弋，江倦一下子警覺，他側過頭來，沒什麼力氣地按住這只手，輕輕著氣說：“王爺, 孫太醫說不可以的。”

　“……”

　關于行房，江倦不太清楚流程，但他看過春宮圖, 也沒有傻到讓人占了這麼多便宜，還不知道薛放離究竟想做什麼。

　江倦喜歡與薛放離親熱，尤其喜歡被親，但是他又有點害怕再繼續往下發展，現在一假裝心疾發作，不僅解決了王爺，連他的后顧之憂也一并解決，實現了親吻自由。

　江倦無辜地問道：“親一親還不夠嗎？”

　問完，他還自問自答：“我覺得夠了的。”

　薛放離作一頓，只得用力地按住年那截瘦韌的腰，兇狠地親下來，用行告訴江倦他的答案。

　——不夠。

　.

　“公子，面來了。”

　尚書府，丫鬟端來一碗長壽面，安平侯不言不語地坐在一旁，修養多日，他整個人都瘦削不，氣質再不復以往的沉穩，反倒是郁許多。

　“六皇子他們呢。”

　今日是江念的生辰。按理說，不該只有安平侯一人前來，薛從筠、蔣輕涼與顧浦都會到場為江念慶生，他們與江念一直很要好，只是一直到現在，安平侯都不見他們上門，便發出了詢問。

　江念神一變，隨即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沒讓他們過來。人多太吵了，侯爺你又尚未痊愈，我想你更喜歡安靜一點的環境。”

　“究竟是本侯喜靜，還是你認為本侯見不得人？”

　安平侯沉沉地問江念。

　即使他在侯府修養，也知曉無論是茶館之事，亦或是他得知婚約的真相以后，當街崩潰之事，已然傳遍整座京城。

　往日的安平侯是沉穩知禮的真君子，現在的安平侯淪為了一個笑話，供人在街頭巷尾嘲笑取樂，就連侯府的馬車，也遭人指指點點。

　“侯爺，我怎麼可能認為你見不得人。”

　江念讓他問得一懵，急忙解釋道：“六皇子與蔣輕涼他們二人，一對上就吵架，一吵起來又是沒完沒了，有時候我都不了，更別提侯爺你了。”

　頓了一頓，江念又道：“況且，侯爺又怎麼會見不得人？非要說起來，見不得人的是我才對。”

　“那一日在長公主府上，為了侯爺你，長公主與駙馬的怪罪，我全然應下，侯爺，你可知曉京中之人，現下又是如何說我的？”

　說到這里，江念一度哽咽，“他們說我……寡廉鮮恥。”

　安平侯皺了皺眉頭，卻是問他：“為了本侯？什麼為了本侯？”

　江念被他問得一愣，正要說什麼，安平侯又道：“舅舅與舅母難不說錯了？”

　知曉江倦的外祖父是白雪朝之后，安平侯想了很多事。比方說他之所以鬼迷心竅般地要退婚，與江念不開關系。

　若非江念總是給他甜頭又給他希，若非江念總是若即若離地吊著他，他也不會走到今日這般田地。

　他會與江倦退婚，本就是江念的錯！

　江念這一次真的傻眼了。

　安平侯的意思是……他也這麼認為？

　在長公主府上，天大的辱，江念含著恨咽下，他以為不論如何，起碼能在安平侯這里換來幾分憐，結果卻是換來了安平侯的這番話。

　在這一刻，江念只覺得安平侯自私，他氣翻涌，眼前發黑，可與此同時，江念卻是有著前所未有的清醒。

　安平侯再自私又如何？

　他看中的，本就是安平侯日后可以登基，也是安平侯好拿。

　再者說，他們已有弘興帝的賜婚，且賜婚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安平侯如此丟人與消沉，他尚且忍了下來，沒道理現在忍不下來。

　思及此，即使心中再多的不滿與怒火，江念也只是神一滯，而后滿臉含淚道：“侯爺，你……”

　若是往常，安平侯自然是吃他這一套，可是現在，江念的一切，安平侯都忍不住拿來與江倦做比較，最終得出他不及江倦的結果，心中也更為煩悶。

　看了江念好幾眼，安平侯閉了閉眼睛，緩緩地說：“別哭了。”

　話音落下，他又看向丫鬟，吩咐道：“給你主子眼淚。”

　可安平侯的行為，卻被江念視為安平侯的妥協，江念松了一口氣。

　安平侯道：“本侯今日前來，除卻為你慶生以外，還有一件事。”

　江念問他：“什麼事？”

　安平侯：“本侯要去江南待上一陣子。”

　江念一愣，“侯爺，你去江南做什麼？”

　在他的上輩子，安平侯確實是去江南了的，只不過他是了大皇子的派遣，替大皇子做事，這輩子軌跡一再變，江念本以為安平侯不會再去江南。

　安平侯神閃，“舅舅答應了離王——太子，會給他一個待，他讓本侯離開京城。”

　不知怎麼地，江念覺得安平侯在說謊，但安平侯既然不愿意與他如實代，江念便也沒有追問，只是故作驚喜道：“當真？我也打算去江南，侯爺與我，豈不是可以同行？”

　安平侯看他一眼，沒說什麼，江念垂下眼，也在若有所思。

　他們各懷心思。

　.

　隔日。

　心疾發作第二日，江倦不必早起營業，他快樂地睡到自然醒。

　也有一點不快樂。

　放在往日，江倦可以一覺睡到正午，起來就接上午餐，可是連續早起好幾日，他竟然還沒到正午就醒了過來。

　“我算什麼咸魚，居然會醒這麼早。”

　江倦自我檢討一番，并決定吃個早餐再接再厲，結果他才蹭下床，蘭亭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公子！公子——！”

　“怎麼了？”

　蘭亭展開一封信，驚喜地說：“先生進京來看你了！他讓人傳了信，約莫晚上就抵達京城了！”

　江倦：“啊？”

　先生？是白雪朝嗎？

　也就是他外祖父要來看他了？

　不對。

　什麼他外祖父，殼子換了人，他是一個冒牌貨，這要怎麼見白雪朝！

　江倦慌了神。

　“公子，你不開心嗎？”

　“……開心。”

　上說著開心，江倦卻又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蘭亭見狀，倒也沒有疑，只是安他道：“公子，沒事的，先生不會介意的，他哪里會與你計較呢。”

　江倦眨眨眼睛，好像又發現了藏劇，他試探道：“萬一他介意呢。”

　“先生多疼你呀，”蘭亭嘆口氣，“公子，要奴婢說啊，你就是太鉆牛角尖了。”

　“與先生沒有緣關系又怎麼樣？”蘭亭說，“先生從未把你視為外人，連同夫人也一樣。”

　口中的夫人，就是江倦的生母，江朝朝。

　江朝朝因為心疾，五六歲時就被親生父母拋棄，是白雪朝收養了，后來江朝朝年，心疾也愈發嚴重，怕白雪朝一個老人日后無人陪伴，便又拼著半條命生下了江倦。

　至于彼時還不是尚書的江尚書，江朝朝對他并無半分，不過是借種而已。

　這些事，白雪朝從未蓄意瞞，也因此，過去的江倦，時常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他不肯親近白雪朝，更是一心趕赴京城，與他的親生父親團聚，與他的未婚夫婚。

　蘭亭嘆口氣，“你總與奴婢說自己笨，不及先生分毫，更比不過他那些學生，可是公子，先生本不在意這些，比起你有驚世之才，先生更愿你高興一點。”

　江倦好像聽明白了。

　原與白雪朝并不親近，也為自己的平庸而到自卑。其實江倦理解他，也覺得原一心想進京，不止是因為掛記他的親生父親。

　普通人若是置于一個全是普通人的環境，當然會快樂許多，可怕就可怕在一個普通人與許多聰明人朝夕相伴，何況他還鉆牛角尖。

　江倦想了一下，“現在我想開了，不鉆牛角尖了。”

　蘭亭沖他一笑，“是呀，公子現在開朗了許多呢，讓先生見了，想必也會欣不已。”

　可江倦還是慌啊，這可是白雪朝，整本書中，最有名的一位老人，高潔出塵，活的一個圣人，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和他這位外祖父相。

　江倦嘆了一口氣。

　慌可不止慌這一時，得知這個消息以后，江倦真是茶飯不思、輾轉難眠，他實在是張，干脆一骨碌坐起來，做下了決定，“蘭亭，我們現在就去城門口，等著外祖父吧。”

　蘭亭當然是樂意的，“好。”

　馬車很快就備好，上了馬車，江倦才發現薛放離也在。

　“王爺，你怎麼來了？”

　“不是要去接你外祖父。”

　江倦眨眨眼睛，本想問他怎麼知道的，又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府上的事，王爺怎麼會不知道，便“哦”了一聲。

　薛放離攬過江倦的腰，把人按坐在懷中，下頜抵上江倦的肩，嗅著年上獨特的藥草清香，薛放離咬了一口他脖頸的紅痣。

　今時不同往日，見外祖父，江倦才不要和他鬼混，江倦推了推薛放離，“你別咬我，今天我要好好做人。”

　薛放離眉梢輕抬，齒關微松，他輕輕掰過江倦的臉，要笑不笑地說：“本王不想你的時候，你偏要湊上來討親，本王想你了，你又不許本王親近你。”

　“怎就這般可惡。”

　聽起來還有既視的，江倦理直氣壯地說：“我們貓就是這樣呀。”

　“嫌可惡你就別養了。”

　說著話，江倦又仰起頭，覷著薛放離，一臉的有恃無恐，當真把恃寵而驕四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這就算了，他還特意湊過來，親了一下薛放離的角，又在要被按住加深這個吻的時候抓住薛放離的手指，慢吞吞地說：“王爺，我好張啊。”

　“我非要來京城，也不知道外祖父有沒有生氣。”

　薛放離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誰敢與你生氣。”

　江倦玩著薛放離的手指，埋怨他道：“你啊。你不止敢跟我生氣，說話語氣還特別差。”

　薛放離輕嘖一聲，“又與本王翻舊賬。”

　舊賬這麼好翻，當然要時刻翻一下，江倦不搭理他了，他靠在薛放離上，拉開簾子，漫無目的地朝外看去。

　馬車行駛一路，即將抵達城門。

　“怎麼這麼多人？”

　城門口，許多人翹首張，好似是在看熱鬧，江倦也好奇地看過去，好似是有兩人起了爭執，正在一前一后地追逐。

　前面那人大罵道：“你這瘋子，你可知我是什麼人，就敢對我手？我乃禮部尚書！”

　追在他后面的是個老人，戴著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滿都是塵土。他追了幾步，到底是力不支，干脆停下腳步，直接把鞋一，就這麼遠遠地砸過去，聲音鏗鏘有力，“我呸！打的就是你這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