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事:“……”
繼王爺是個好人之后,又來了個王爺不要得罪人。
高管事的面容再次裂。
王妃敢說就算了,王爺也真是敢應啊。
他腹謗不已,江倦倒是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問題,聽王爺答應得這麼干脆,江倦忍不住困地問道:“王爺,你格一點也不壞,京城怎麼都那樣說你?”
薛放離明知故問:“嗯?他們都是如何說本王的?”
江倦怕傷害到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只語焉不詳道:“說你是個壞東西。”
“這樣啊,”薛放離憾道,“也許是他們對本王多有誤解。”
江倦嘆口氣,他也是這麼認為的,于是無比同道:“沒關系的,王爺,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的這個“我們”,不僅包括了自己,還包括高管事等人,所以江倦說完,看了看高管事,示意他也說點什麼安王爺,畢竟被誤解是一件很難的事。
高管事言又止半天,還是屈服了,他一臉麻木道:“是的,王爺,我們都知道您不是這樣的人,外頭說了什麼,您不必放在心上。”
薛放離輕輕一笑,“本王知道。”
高管事:“……”
唉,俗話說得好,錢難掙,屎難吃,為了紅袖閣的小娘子,他忍了。
江尚書和江念走了,江倦覺得薛放離也不用再抱著自己了,他便對薛放離說:“王爺,他們走了,不用再抱著我了。”
想了一下,江倦又說:“要不然我現在回別院吧?”
他沒休息好,還想回去補覺,睡在人榻上不開手腳,江倦總覺得自己會摔下去。
薛放離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年坐在他懷中,鼻息間始終縈繞著那淡淡的藥草清香,他的心緒也久違地于長久的平靜之中,他并不討厭與年如此親近,甚至還——
頗是愉悅。
片刻后,薛放離終于開了口,卻是對江倦說:“用完膳再說。”
江倦肚子也了,回別莊和填飽肚子之間,他沒出息地選擇了先填飽肚子,“好的。”
猶豫了一下,江倦又提了一遍,“王爺,我可以自己坐了,真的。”
薛放離掃他一眼,制止道:“別。”
江倦:“……”
他是什麼人形抱枕嗎?
江倦覺得別扭,但又不太敢掙扎,他只好自己哄自己。
算了。
王爺時日無多,王爺說了算。
只不過被抱一下而已,反正他做的王妃的營業期也不長,熬一熬就過去了。
江倦把自己哄好,高管事已經讓人開始準備席面了,丫鬟們魚貫而,先上了不開胃菜與水果。
江倦看看,他想吃荔枝,手還沒過去,已經有丫鬟忙摘下一顆,輕聲道:“王妃,奴婢給您剝殼。”
江倦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丫鬟已經手腳利落地剝了殼,把果實喂給江倦,他只好張口咬了一下。
瑩白的果被咬破,漿水溢出,沾在江倦的上,都變得瑩潤起來。
江倦想做咸魚,可飯來張口有點太過分了,他不太適應有人伺候著自己用食,便搖搖頭,對丫鬟說:“我自己來,不用你——”
他還是說晚了。丫鬟已經又剝好了一顆荔枝,聞言猶豫不決地看著他,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江倦見狀,只好把這一顆也吃了,他說:“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來。”
薛放離對桌上的東西似乎不興趣,只盯著江倦的看了許久,在丫鬟又要將荔枝喂給江倦時,淡聲道:“這顆不甜,吃這一顆。”
他也摘了一顆荔枝,姿態優雅地剝開,抬手向江倦送來。
高管事在旁看見,錯愕不已。
每一顆都長得一樣,王爺怎麼知道不甜?
何況這些荔枝都是摘下來就從南疆連夜送往京城,知道是王府要的,更是挑細選,顆顆圓潤飽滿,不可能有不甜的。
當然,除此之外,更讓高管事震驚的是,他們王爺居然肯伺候別人用食。
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
江倦不知道高管事在想什麼,但他也是糾結的——他傷的是腳,又不是手,用不著投喂,可薛放離已經送來了,出于社禮貌,江倦還是張了口。
荔枝的果晶瑩剔,江倦的也被打,本是偏淡的,又籠上了水,一片潤澤。
他的,也莫名變得可口起來,似乎比及荔枝,要更一些,也更甜一些。
薛放離著他,待江倦咬下整顆荔枝,他也沒有收回手,而是狀似不經意地上江倦的,指腹反復掠過一。
真的很。
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江倦一怔,荔枝都咬不下去了,鼓在兩腮,他看看薛放離,奇怪地問:“王爺,怎麼了?”
薛放離語氣平靜,“沾了水。”
江倦“哦”了一聲,也沒有多想,不過他下意識想,結果舌尖忽然到什麼,江倦倏地睜大眼睛。
薛放離作也是一頓。
的舌尖在他的指尖上,是而溫熱的,很,到他心里都在發。
薛放離沒說什麼,面如常地收回了手,江倦卻覺得無敵社死,他在心里把荔枝拉黑名單,結果剛吃完,薛放離又送來了一顆。
江倦:“……”
薛放離:“吃。”
不行,他沒法忍了,江倦努力提醒他:“王爺,我的手沒事,不用喂我。”
“嗯,”薛放離頷首,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把這顆吃了。”
江倦:“……”
兩人對視,江倦還是屈服了,他慢吞吞地咬下去,不知道要怎麼說自己真的不需要投喂。
幾乎一整盤的荔枝,都被薛放離喂給了江倦,待他的手指在托盤中探了空,薛放離輕嘖一聲,竟有幾分憾。
他問江倦:“荔枝怎麼樣?”
江倦開心地回答:“好甜。”
薛放離瞥了眼高管事,高管事立刻會意道:“奴才這就讓人再從南疆多送一些。”
薛放離“嗯”了一聲。
.
江倦吃了不荔枝,待席面布置好,菜肴倒是盛,也香味俱全,可他沒吃幾口就飽了。
吃飽喝足,江倦只想補覺,他又對薛放離說:“王爺,我想回去睡覺了。”
薛放離輕描淡寫道:“在這里睡。”
江倦搖搖頭,“榻好窄,我老怕掉下去。”
薛放離道:“那就上床睡。”
江倦一聽,頭搖得更厲害了。他上床睡,薛放離當然不可能睡在榻上,那兩人就得睡一起,江倦不喜歡和人分床位,他堅持道:“我回去睡吧。”
“昨晚你好像也沒睡好……”
薛放離垂下眼簾,沒有答話,江倦等了一小會兒,當他默認了,他拿開薛放離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從他懷中移開。
這一瞬間,懷里變得空的,香甜的氣息也從淡到無,那些被抑制住的煩躁、暴又重新涌上心頭,薛放離闔了闔眼。
不太想放人走。
可他是個“好人”啊。
蘭亭一個孩子,江倦當然不能指背自己回去,便隨手指了一個護衛,問他:“你可以送我回別院嗎?”
送倒是可以送,但沒有薛放離的首肯,侍衛不敢擅自離開,他詢問薛放離的意見:“王爺,卑職能否送王妃回別院?”
薛放離神平靜道:“嗯,送他走吧。”
侍衛領命,背起了江倦,蘭亭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自始至終,都有一道目落在江倦上,但他渾然不知。
直到門被合上,薛放離才索然收回目。
樓閣只剩下垂手侍立的丫鬟,四安靜又空曠。
席面盛,江倦沒吃幾口,薛放離更是沒怎麼過筷子,他掃了一眼,仍是沒什麼食,淡聲道:“撤下去吧。”
“是。”
丫鬟們立刻忙碌起來,薛放離心中始終煩躁不已,他又道:“把香料點上。”
沒多久,悉的味道彌漫開來,本是他聞慣了的味道,薛放離此刻卻只覺得不合心意。
味道太濃了,也太了。
薛放離靠著這香料度過了許多個日夜,卻不想有一日,這香料再不下他的煩躁,他甚至連片刻寧靜,也無法從中獲取。
來自靈魂的暴戾在涌,深骨髓的躁使他不得安寧,薛放離厭倦地抬起手,小指從懷中勾出了一個香囊。
朱紅的香囊。
昨晚江倦塞給他的。
薛放離拎起香囊輕嗅,屬于年的氣息已然散盡,只剩下香囊原本的味道——白芍、秋蘭與決明子混雜的氣味。
還是。
他面無表地攥香囊,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好人,又為什麼要做好人。
荒謬又可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管事理完事,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冷不丁對上一雙紅的眼睛,他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說:“王、王爺……”
薛放離把玩著手里的香囊,語氣玩味道:“去一趟別院。”
“告訴王妃昨日的香囊丟了,問他再要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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