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老師我道歉了,”他拉住程云琇的袖:“我錯了,你別趕我走求求你!……”
程云琇定定地看著他,眼神很深,末了,他輕輕拂開林清的手:“阿清,沒必要,而且你心思早就不在這里了,不是嗎?”
今天天氣實在很好,一束束撥開樹枝上的芽鉆到程子章潔白的床鋪上,又照亮了林清慘白的臉。
他攥住程云琇袖的手漸漸失去力氣,驀地跌坐在地,像一沒有知覺的木偶。
程子章歪頭看著他,細眉輕輕皺著:“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明明知道頂替別人作品在我們這行意味著什麼,那只是一個小活而已,對你沒有任何好,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為什麼你不知道嗎?”林清低低笑了一聲,看向紀阮,像很是不甘又不得不承認。
“因為繡得太好了。”他說:“……好到我想據為己有。”
他抹了把臉,撐著程子章的床鋪站起來,目一寸寸掃著程子章麗的臉龐:“那樣我就超過你了,老師就不會總是夸你,卻只會說我不努力。”
程子章似乎很不解:“那你自己努力不就好了?”
林清晃了晃。
紀阮看到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恍惚。
事聊到這份上,紀阮該得的道歉也得到了,雖然不好說林清話里有幾分真心,但至明面上他開了口,程云琇也代替他做出了很誠懇的道歉。
現在這種氛圍,明顯已經涉及到他們師門部的事,林清到底會不會被趕出去,紀阮不太關心。
但以前他家里就是世代做漢繡,他非常清楚,一個在名家手下被教導十年的弟子因為頂替作品被趕走,對職業生涯會有多大的影響。
但凡那人心氣高一點,會恨不得死了算了。
更別說林清這種自認無比清高的人。
如果這是程子章說的會讓他滿意的結果,他倒確實樂意看到。
只是他很不喜歡這種抑的環境,不準備再多做停留,起告辭:“程老師,學姐,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
程云琇也知道鬧這樣不好看,抹了抹臉朝紀阮愧疚地笑笑:“實在不好意思了小阮,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改天我再登門道歉。”
“真的不用了程老師,”紀阮抿了抿,“沒關系的,你們還有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看學姐。”
程子章不能下床,面慚愧:“讓你見笑了。”
紀阮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合上門。
直到離開病房,紀阮才終于舒了口氣,給顧修義發消息示意他這邊結束了。
他慢悠悠走出住院大樓,到醫院門口等顧修義,春天來了,路邊的花壇里開了很多小花,藍紫的,不出名字,但很漂亮。
他用手機拍了幾張,沒多想直接給顧修義發了過去。
對面回得很快:[喜歡?]
[很漂亮不是嗎?]
[這麼喜歡花,我昨天送你的時候你還抱怨?]
紀阮:“……”
正常人也不會選擇送那麼大一束,足夠可以把人死的花的。
他抿著,按鍵盤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昨天的花很漂亮,如果沒那麼多沒那麼重就好了!]
顧修義不回了。
紀阮等待兩分鐘依舊沒靜,就在紀阮以為他生氣的時候,手機才終于嗡嗡震兩下。
[顧老板:知道了。]
紀阮:“……?”
他知道什麼了?
從顧修義公司到這兒得有一會兒,紀阮無所事事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卻先等到了林清。
林清的狀態比在病房時看起來更差,不知道紀阮走后他們又說了什麼,他整個人神看起來很恍惚,失魂落魄的。
走路還撞到了好幾個行人。
自從在山莊認識他那天起,紀阮就知道他是個極度自尊極其要臉面的人,脊背永遠很刻意地直。
他還沒見過林清在大庭廣眾下這麼失態的樣子。
林清似乎也要等車,緩步來到紀阮邊。
紀阮只看了他一眼就移開視線,不打算跟他聊天。
林清卻面無表地開口:“你很得意嗎?”
見紀阮不答,他又靠近一步幽幽道:“程子章手那天,你是故意不告訴我梅花是你繡的,就是為了想看我笑話,是不是?”
他眼神很空,像幽深的巢,地又出猩紅的珠,夾雜著難以言說的郁。
紀阮蹙眉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挪開一步。
林清現在狀態明顯不對,理智告訴紀阮,別跟他說話。
有了在家里都差點被顧修義那便宜哥哥打的經歷,紀阮對人類行為的不可控有了新的認知,知道他們在任何環境下都有可能發瘋。
但現在可是大街上,但林清要是真想手,紀阮打不過不是很丟人?
紀阮目掃著來往車輛,隨口道:“快中午了,你嗎?”
“……什麼?”
林清似乎沒搞懂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愣了一瞬。
紀阮了有些干的:“了就回家吃午飯吧。”
別來惹我。
林清:“……?”
街角駛來一輛低調的黑轎車,緩緩停在路邊,是悉的車牌,紀阮見了趕上前兩步。
顧修義從后座出來,手里拿了捧花向紀阮走來,自然地牽住了紀阮的手,溫暖的大手漸漸平紀阮有些忐忑的緒。
這次的花分量比昨天正常多了,不大不小的一束,是藍紫的繡球花,包裝得很致。
顧修義笑著說:“我查了下你那張照片里的花,是藍花丹,但附近的花店沒得賣,就包了幾朵繡球,還行嗎?”
紀阮把花抱在懷里,臉頰出小酒窩:“嗯,好漂亮呀……”
顧修義了他的臉,打開車門想讓他進去,余瞥到后面的林清。
他頓了頓看向紀阮:“你和他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哦對。”
紀阮差點把那人忘了。
現在有顧修義在邊,他也不怕林清敢手,扶著車門晃了晃手里的繡球花:“你說得沒錯,我是故意不告訴梅花是我繡的。”
“但并不是為了看你笑話,也沒覺得得意,”他眉眼彎彎的,很天真的樣子:“我們本來就不,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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