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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06章 肉圓子

 申軒認罪,田淑的案子結了,但對申氏的清算卻剛開始。

 一連數日,上到朝堂,下到刑部,張口閉口都繞不開一個“申”字。

 不過這都不干開封府的事了。

 田斌來簽結案的文書,雙頰凹陷眼下發黑,瞧著憔悴多了。

 前后不過半月時間,好好的一個家就死的死,瘋的瘋,他能到現在也不容易。

 方保在里面同他接時,馬冰就隔著八角冰裂紋的小窗往里看,耳邊還有元培持續不斷的小道消息供應。

 “聽說田嵩前陣子才剛略有點好轉的苗頭,結果前腳聽見兒沒了,后腳又聽說陛下要清算申氏,也不知了哪筋,瘋得更厲害了……”

 馬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種事你怎麼知道的?”

 元培相當不當回事兒地撇了撇,“田家附近住的也都是各路員,幾乎天天都能聽見隔壁折騰。田嵩雖然瘋了,但到底還是家主,偶爾也清醒,便也沒人真敢上去堵他的,隔三差五就鬧得人仰馬翻……”

 何止他知道,大半個開封府的人都聽到風聲,甚至連那一帶打更的更夫都拿這個當下酒料。

 曾經田家也算煊赫一時,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怎不慨?

 馬冰若有所思。

 “聽說肅親王也病了,病癥還差不多。”

 元培嗯了聲,見瘦得麻桿一樣的田斌從里面出來,忙拉著馬冰悄默聲往外撤,一邊退一邊低聲道:“肅親王倒沒田嵩那麼嚴重,不過……”

 他嘿嘿笑了幾聲,不說話了。

 馬冰抬手就給了他一肘子,“跟我賣關子?”

 “唔!”元培捂著肋骨,目瞪口呆,“你咋還打人呢?!”

 “一碗圓子!”馬冰丟出條件。

 前兒做了一回圓子,拿五五開的細細剁臊子,加的菱角后合適大小的圓子,先炸至表皮金黃脆,然后高湯細細燉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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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煮出的大油,略點綴幾顆脆滴的小青菜就了,十分鮮,眾人都吃得恨不得碗底。

 連那濃稠的醬紅都被霍平搶去拌了飯。

 元培呵了聲,“三碗!”

 “兩碗,說不說。”

 “。”

 兩人以一種相當猥瑣的姿勢蹲在墻角擊掌為誓,然后元培才心滿意足道:“不過陛下特意讓人把順王已死和申氏被清算的消息說給肅親王聽,然后他的病急劇惡化。”

 在肅親王看來,這就是皇帝大清掃的序幕。

 連申氏那種百年大族都說倒就倒了,順王那個兄弟都沒了,誰知道下個到誰?

 他娘的,還猜個屁,肯定就是我啊!

 肅親王甚至會非常暗地想,或許本就沒有什麼命案,不過是他們為了激發矛盾,故意弄出來的……

 當皇帝的人心都黑,幾條人命算什麼!

 送田斌離開的方保剛一回來,就看見了墻角蹲著的馬冰和元培,表頓時微妙起來。

 自家院子里,鬼鬼祟祟做什麼呢?

 眾所周知,當一個人的底線不斷降低,就會在獲取防堪比城墻的厚臉皮的同時,逐漸喪失某種名為“尷尬”的緒。

 被抓包的兩人大大方方站起來,竟還正兒八經地問方保,“方大人,看見我們謝大人了嗎?”

 馬冰腦袋上掛了一片葉子,面不改地抬手摘下來丟掉。

 方保的表越發一言難盡,小侯爺帶的這都什麼人?

 “我跟謝子質不一個院子吧?”

 兩人立刻出一種“哇,我竟然會迷路”的夸張表

 面對如此拙劣的謊言,方保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因為結果不會比勸屠夫吃素更好。

 他眉心,搖著頭往里走,走了幾步又想起來什麼,于是又停住腳步轉過來,意味深長道:

 “你們大人半個時辰前就出門見客去了吧?”

 元培:“……”

 馬冰:“……”

 啊,竟然忘了這一節。

 大茂酒樓。

 二樓北走廊盡頭的包間窗臺上擺著一小盆水蓮,白花黃蕊,圓葉如傘,靜靜浮在水面上。

 偶有微風拂過,水面開漣漪,便催著蓮葉輕輕搖擺,與窗下河道之安靜劃過的小舟相映趣。

 吱呀一聲門響,伙計送了酒菜進來,“小侯爺,裴將軍,酒菜上齊了,兩位慢用。”

 臨窗而坐的,正是謝鈺和裴戎。

 今天一大早,裴戎就派人傳了話來,說在酒樓面。

 以往謝鈺也常與他見面,要麼偶遇,要麼兩邊約好了打球,唯獨這一次,裴戎事先什麼都沒說。

 謝鈺也沒問。

 自從馬冰與裴家相認,他們之間的關系好似也微妙起來。

 裴戎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推給謝鈺,“聽說你在查過去的事?”

 他也不等謝鈺,自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有把握嗎?”

 謝鈺也隨他喝干杯中酒,“老實講,難。”

 裴戎毫不意外地點頭,“自然是難。”

 他捻著那只酒杯轉了轉,“先帝在時尚且不好做,他一駕崩,好像什麼都蓋棺定論……”

 提及先帝,裴戎的心難免有些復雜。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人怎麼會變那樣?

 當年他不過一介草莽,幸得先帝知遇之恩,才能為國效力,可后來,他竟開始懷疑一手提拔的臣子,質疑他們的忠心。

 甚至因為那些莫須有的風聲,就殘害忠良!

 他提及當年恩,先帝便說他挾恩圖報;

 他不提當年,先帝卻又罵他忘本……好像不管怎麼做都不對。

 多人的熱心腸,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懷疑中變冷了。

 當年裴戎當朝毆打田嵩和肅親王,當場見,多人上來都拉不住,先帝氣瘋了。

 “……仗著有些功勞,眼里就沒有朕了,這是要造/反嗎?!好好好,你好得很!來啊,拖出去砍了!”

 肅親王的一言一行都是揣先帝心思而做,毆打他,跟毆打先帝沒什麼分別。

 這是對皇權赤//的挑釁。

 所有人都被裴戎的舉驚呆了。

 先帝當時已經多疑,眾朝臣平時多麼謹慎都不為過,可他倒好,竟直接將先帝的臉皮扯下來踩。

 這不是大不敬是什麼?

 莫說是當時的先帝,便是個大度的君主也未必忍得了。

 任誰都看得出來,先帝是真的了殺心。

 他絕不容許有人搖自己的權威。

 裴戎覺得自己沒有錯。

 賞罰不分、善惡不明,君不君臣不臣,就是欠打!

 “陛下!”他雙眼赤紅,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喊,“您清醒過來吧!”

 清醒過來,睜開眼看看,到底孰忠孰

 先帝非但沒清醒,甚至還覺得他在詛咒君王,氣得走下來搶了一名員的笏牌,舉手便打。

 大朝會上作一團,若非涂爻等人舍命進言,說現在斬殺有功之臣,會讓天下人寒心,萬萬不可;

 更有幾名言當場表示,若陛下執意要殺,他們就集撞死在宮門口……

 如此鬧了一場,裴戎被一擼到底,上的許多功勞也抹了,貶為庶人,丟大牢足足關了一年多。

 后來還是先帝病危,為了祈福大赦天下,這才由眾人借機撈了出來。

 可即便離了大牢,裴戎也被圈在家,外面重兵把守,一言一行皆在監視之下。

 裴家人上上下下也被牽連,每頓飯吃了什麼,說了什麼話,也有人一一記錄在冊,轉給先帝看。

 如此過了幾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之后,先帝駕崩,當今登基。

 當今本想立刻赦免裴戎,奈何還有幾位老臣在,只得徐徐圖之。

 直到前幾年那幾個老臣死的死退的退,皇帝才得了機會,讓裴戎重返朝堂,并屢屢提拔,終于到了現在的殿前指揮使。

 中間裴戎還想繼續替老兄弟正名,可太難了。

 能堅持到現在還全而退的員,無一不是人老,若想正面突擊,連皇帝都一時奈何不得,更何況他?

 讓他帶兵打仗,可以,但跟文臣耍心眼兒,著實不是長項。

 “裴將軍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亦有所耳聞,十分欽佩。”謝鈺沖他舉杯示意。

 當時的他還在軍中歷練,并不大關注外界事,只偶然間聽過一耳朵,卻未曾生出深了解的心思。

 直到后來……才知道裴戎走到這一步有多麼不易。

 但凡中間稍有差池,他早就尸骨無存。

 謝鈺敬完酒,“難,卻并非沒有法子。”

 在裴戎的注視下,他緩緩道:“那些人彼此勾連,整件事就像一條鎖鏈,環環相扣,若想擺事實講證據,每個環節都不可或缺,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其中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他的外祖父,如今人已不在,怎麼辦?

 裴戎嘶了聲,“就是這麼個理兒。”

 過去幾年他已試過了,屢屢壁。

 那些人得跟猴兒似的,活像刺猬抱團,人無從下手。

 “所以晚輩的意思是,先借別的罪名扳倒那些人,然后剝繭,慢慢細推。”

 剛好順王死了,申氏倒了,正是心懷鬼胎者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

 裴戎眼前一亮,旋即又有些擔憂,“可畢竟牽扯到先帝,若他們始終不認怎麼辦?”

 “會認的。”謝鈺緩緩道,似乎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把握。

 當一個人上沒有罪名,自然想做什麼都難;

 可如果一位曾經的獄,到時候再審出點兒什麼來,哪怕駭人聽聞,大家便會覺得理所當然了。

 裴戎很快聯想到這幾日京中鬧得最大的風波:田嵩和肅親王的病。

 “難不那個……”

 謝鈺有些慚愧,“不是我。”

 裴戎嘖了聲,上上下下打量他幾遍,恨鐵不鋼地搖頭,“你不如你爹!”

 做事太正,太守規矩。

 謝鈺:“……”

 不是他,那就是……

 裴戎忽然高興起來,高興中還帶著點得意,好像自家孩子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的老父親一樣得意。

 哎,還得是我們錚錚!

 雖然不知道怎麼辦到的,但腦瓜子真好使!

 兩人如此這般商議一回,并就某些細節進行了深流,充分刷新了對彼此的認知,并慨了一番對方靈活多變的底線之后,充滿信心地分別。

 后半程裴戎的興致很高,喝了不酒,謝鈺親自看著他穩穩上馬,這才放了心。

 “你小子就是忒小心!”裴戎端坐馬背,大咧咧道,“想當年,老夫一口氣喝十斤不費勁,這才多?”

 謝鈺的微笑巋然不,看上去無懈可擊,任誰見了都要夸一句誠懇。

 您也知道是當年,也不想想現在多大年紀。

 還十斤呢,剛才喝了不到兩斤就去了好幾趟茅房……

 裴戎又吹了會兒牛,隨從催了幾遍,這才意猶未盡地調轉馬頭。

 “謝子質!”

 謝鈺搖了搖頭,才要向另一個方向轉離開,卻聽背后裴戎忽然

 他轉過去,“裴將軍。”

 裴戎打馬過來,居高臨下看著他,剛還滿是酒氣的雙眼無比清明。

 “保護好。”

 謝鈺不躲不閃回過去,一字一頓,“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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