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昭滾了滾榻上的兩個墊子，有點憋悶。

緋紫眼睛那個尖，“主子您是覺著無聊了嗎？要不方七和存染給您表演表演？”

顧青昭擺了擺手，“我還是安安生生坐一會子罷。”

話音剛落，外頭蔡九來報，“主子，李人來了。”

李人?

“可真是稀客，請李人進來。”

不一會兒，一襲淡黃輕紗襦的李人輕腳進了關雎宮。

“良妃姐姐子可好些了？”緩步走近，笑意盈盈地福，“太后老人家知道良妃生病，可是急壞了。特地嬪妾來瞅瞅。”

“多謝太后關心了，不過是些小病，無甚大礙，快來坐。”顧青昭笑著吩咐緋紫，“給李人上茶。”

顧青昭這兒正于遮天蔽日的樹蔭下，的榻前，就是一個大理石砌就的四方桌，旁邊又置了三四個石凳。

紅韶眼疾手快，將一個墊鋪在了一個石凳上，“李人請坐。”

李人對著微微頷首，這才坐了。

就這麼一會子的功夫，已有小侍奉了茶上來。

李人素手端了，不由慨，“瞧著姐姐可是愜意，這樣的艷天，避暑林蔭下，當真是件雅事。”

“閑來無事，怎麼都是舒暢的。”

“對比起來，華宮那位，可就難了。”李人勾，眉眼微挑看向顧青昭。

顧青昭只淺淺一笑，端了茶盞輕飲。

“華宮如今已然封宮，昔日貴妃氣焰不在，當真后宮側目。”李人慢悠悠放了茶盞，意味不明地道：“雖說是裴氏自作孽，可后宮眾人，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良妃姐姐，又起了什麼作用，當真妹妹好奇。”

這試探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卻也拙劣，顧青昭淡淡笑了，“李人都說了，是自個兒作孽。自然是陛下圣明燭照。”

李人低眉淺笑，“良妃姐姐說的是。”

“只是妹妹實在好奇，前陣子良妃姐姐‘失勢’時，關雎宮外的侍，怎麼就輕易得了吳英到關雎宮的消息，又泄了給貴妃。姜氏的侍微，又為何突然背叛貴妃……這一環扣一環，真是人拍手絕。”

抬眉看著顧青昭，似乎想從的神態舉止里看出什麼一般。

顧青昭卻從始至終都波瀾不驚，手里茶水面都不曾有過漣漪，半分怯意不，只道：“李人所說，本宮也十分好奇。若李人知曉，不如也替本宮解解？”

似笑非笑，眼神太過銳利，李人沒來由地自個兒倒先怔了片刻。

李人不由失笑，“姐姐從前不自稱‘本宮’的，許是妹妹惹了姐姐不快。可是姐姐，嬪妾始終都是你這邊的。”

顧青昭微微歪頭，“哦？”

李人許是心頭沒鬼了，這回倒是坦坦直視的目了，“那年初夏，堂姐離世前，曾給我寄過一封信。”

顧青昭微微錯愕，“太子妃？”

李人頷首，“那時堂姐久未有孕，大伯父和太后便打定主意讓我東宮輔佐堂姐。病重在床之際得此消息，幾吐。”說到此，搖頭苦笑，“或許是怕我東宮苦，又或許……只是不愿東宮再出一個李家，堂姐特地托信給我，說起當時東宮的狀況。”

“說：裴良娣強勢，齊良娣高傲，楚良媛不問世事，唯有顧良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最太子喜。堂姐也羨慕過你，說你雖然和一樣出低微，可你從不像一般怯……”說起往事，李人總是帶了些惆悵，“我記得在信尾說，太子殿下答應，讓永保太子妃的榮華，也不必再接手那些讓懼怕的事。字里行間，都是喜意。”

“從前堂姐經常會寄信回來，可自我接到那封信后，李家再未收過的信。”李人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已做了打算，只做太子妃，不做李家。可沒多久，家中就傳來的死訊……”

顧青昭臉上笑意漸漸散了。

許久沒想起過此人了。

可如今一提起，還能想起那日的形來。

那日午后，暴雨如注，太子妃第一次留了在灼華宮用膳，頭一回心平氣和溫又釋然地告訴：“日后，不必再侍疾了。”

當時只覺心中突然松快了，可如今想來，竟是有子難言的憋悶。

那樣的模樣，或許才是太子妃本該有的模樣。

溫婉、仁善……

不止一次地想，若是太子妃沒端王府，會是什麼模樣？

沒有這些太過懸殊的門第，不必拘泥于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或許也能做個大度的主母，人尊敬……

日微移，金黃的芒過樹梢枝翹間的隙，輕灑而來，微微刺目，人從遙遠的思緒中。

顧青昭輕嘆一聲，“前事已矣。”

世事無常，太子妃走后，東宮發生太多變故，只人覺得目驚心又膽寒。

可到了如今，也只能微微嘆息，哀婉那個，本該嫁尋常宦人家做個正妻的子。

“是啊。”李人角苦，“堂姐走了，李家又將我推了進來。可我從未想過，與誰爭寵，只想安安分分過一生罷了。”

顧青昭抬眼看，輕笑，“能安分過一生談何容易呢？”

“不管旁人如何，我卻曉得，良妃姐姐是個隨之人，不愿這些束縛。可有句話，嬪妾也想說給姐姐聽。”李人說道：“一個裴氏倒了，還有無數個貴起來。難道姐姐就真能眼看著有人登上那個位置，從此屈服于此人？”

“裴氏倒了，姐姐就是后宮最得意之人，若是賢妃、龔嬪，抑或是宮外哪個貴突然起來，那姐姐豈非要始終被一頭？”

顧青昭一手靠著枕，許是日攝，雙眼微瞇，“李人不妨直言。”

“太子妃是陛下發妻，卻因種種緣故始終未曾追封為后。眼下裴貴妃倒臺，朝中若再起立后之事，豈非？若是良妃姐姐能勸得太子妃追封事宜，必定能延緩立后之事。”李人有竹般道：“等幾年后，再談及此事時，良妃姐姐已然大權在握，即便有人登位，也無法搖您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