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苑里亮起了燈籠，院子里烏泱烏泱的，全是攢的人頭，闔府的下人全都被集結在此。

寒冬臘月的，眾人還沒睡醒就從暖被窩里被薅了出來，一個個兒哈欠連天，病兒似的沒打采，頭腦地抱著膀子，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柳二夫人披銀鼠皮大氅，圍脖高高豎起，遮擋微微紅腫的臉頰，神比房檐垂下的冰棱還冷上三分。

一覺醒來就聽說，昨晚上派去理晴兒那小賤蹄子的兩個護院竟然詭異的一死一傷，折損殆盡。而那小賤蹄子居然一點事兒也沒有，完好無損的躺著屋里睡大覺！

這要不是進了賊，那就是見了鬼了！

一幫子沒用的廢！居然沒一個聽到靜的！

“瞧瞧你們這些飯桶！都被人了骨頭是不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個個懶耍！連府里什麼時候進了賊都不知道！要你們何用！”

“所有人，扣三個月月例！”

此言一出，眾下人們紛紛目瞪口呆，呼呼啦啦跪倒一片。

“二夫人息怒啊！”

“二夫人饒了我們吧！”

柳二夫人昨日平白被柳二爺打了一頓，正憋了一肚子火沒發，正是借著機會好好立威撒氣的時候。

“兩個護院竟然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賊人打得一死一傷，出了這麼大的事，讓我如何饒了你們！”

“昨兒值夜的小廝，還有守門的婆子在哪？給我拉出來，狠狠打！”

頓時就有兩個小廝和一個婆子被拉出來，哭爹喊娘地求饒。

柳二夫人面沉似鐵，手一揮，幾人就被連拖帶拽的拖到角落里，自有舉著棒的使婆子伺候。

鬼哭狼嚎的求饒聲響徹云霄，最終還是被棒擊打的悶響聲給漸漸蓋了下去。

柳二夫人并未因此而解氣，心中怒火仍然熊熊燃燒。

“那小賤蹄子拉來了沒有？睡到這會兒，當自己是主子娘娘不？”

幾個婆子匆匆來回話。

“回二夫人，奴婢們去了春暉堂，沒見那小蹄子，屋里空無一人，又去茅房找了找，也沒見人影，沒敢再耽擱，趕就會來稟告主子了。”

“沒抓著人？”柳二夫人擰著眉頭，“早上不是還說，門關著，人在屋里睡的嗎？難不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讓得了信兒，跑了不？”

“二夫人是在找我嗎？”

話音落，只見辛晴掛著得的笑意。端著放著清粥小菜的托盤款款而來。

“聽聞二夫人要清查府中，這一忙不知還要多久才能開飯，奴婢斗膽，自作主張給二夫人做了湯羹，天氣冷，二夫人先吃些暖暖子？”

柳二夫人人在氣頭上，自然不肯輕易吃這一套，但本來雷霆萬鈞的怒火，確實也消下去了幾分。

原本想，只要那小賤蹄子踏這院子，立刻就讓人把拿住，服，打個皮開綻，綁在院子里活活凍死！

只有這樣，才能消解被耍被騙的怒氣！

“哼！你在這假惺惺的獻殷勤！我且問你，石榴怎麼突然就死了？兩個護院說，他們本不過是扇了兩耳，就吐亡，還是在衙門門口，怎麼會這麼巧？你說，是不是你了手腳？”

辛晴眼睛緩緩眨了下，笑容不改。

當然是做的手腳，襟里的那瓶解藥，早就被換了見封的毒藥。

是算準了那兩個護院會手，就在衙門口把事鬧大，鬧得滿城皆知沸沸揚揚，沒辦法堵住悠悠眾口，毫不作為的府才會重視，柳家才會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可是，柳二夫人縱使再懷疑，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證據。

“二夫人您忘了，石榴本來就被您喂了一整瓶的毒藥呀？”辛晴眨著無辜的眼睛，“那藥雖然是慢的，不致命，可耐不住二夫人您一下子給喂了一整瓶呀！許是本就重傷在，加上毒發作，一時間扛不住就丟了命。”

柳二夫人輕蔑冷哼，“你當我是傻子不？”

“若沒有人幫，一個重傷在的弱子，如何能突然掙開繩索，又如何知道解藥在你懷里？聽聞當時反抗，率先搶走你懷里的解藥吃了下去。想必的死，和吃的那瓶解藥也有關系吧？”

嘖嘖，吃一塹長一智，這柳二夫人居然變聰明了？

辛晴笑瞇瞇的，鎮定自若走到柳二夫人面前，將托盤放著一旁的茶桌上，福一禮。

“二夫人明鑒，奴婢斗膽猜測，石榴大約是抱著賭一賭的心態才來奴婢這里搶藥的。只是沒料到，奴婢懷里有解藥，也有毒藥。當時混，奴婢也不知搶走的是什麼，也許真是毒藥也說不定。”

“若是奴婢跟提前串通好了，肯定一早就把解藥給了，又怎麼可能讓在大庭廣眾之下來我上搶藥呢？”

柳二夫人自己也知道，若是細細較真起來，哪個環節都沒有破綻。所有對的懷疑都是直覺，本沒有切實的證據。

但是，所有不對勁的事都有這個小賤蹄子的參與，這絕對不是巧合！

現在的想法和二爺一樣，這個晴兒，絕對不是看上去這麼純良無害，絕對不簡單！

絕對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個小賤蹄子忽悠！小賤蹄子無論說什麼都不能信！

“巧舌如簧！不說實話是吧，來人，給我打！打到親口承認為止！”

一時間，就有幾個婆子上來拉人。

辛晴毫無畏懼，平靜地直視著柳二夫人。

“二夫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奴婢沒有犯錯，無憑無據，二夫人作何要打我？難道僅僅是因為二夫人厭惡奴婢，所以就胡猜測，把一切罪過推到奴婢頭上？”

“難道僅僅因為您討厭我，就可以枉顧事實，顛倒黑白麼？”

“二夫人，您別忘了，您是當家主母，行事作風那就是一府的標桿，如今闔府的下人全都在場，那麼多雙眼睛可都在看著呢！上行下效，二夫人是想讓柳家的后宅在您的治理下，變逐級剝削欺的煉獄麼？”

柳二夫人被說得啞口無言，噎了半晌，更加的惱怒。

“狗奴才！居然敢質問起主子來了！”

“都死了不？還不把給我捆起來！服，吊起來打！”

辛晴心頭一跳，看來這柳二夫人是氣急而瘋，毫無理智了。

幾個婆子得了令，虎著臉氣勢洶洶地沖了上來，手就要來抓人。

只聽“咻咻咻”幾聲，幾個婆子頓時吱哇的陸續歪倒，有的捂著眼睛，從指頭里滲出來，有的捂著胳膊，躺在地上直打滾，哎喲哎喲的嚷嚷。

場面十分腥詭異，又著幾分稽。

辛晴知道是誰做的，下意識抬頭四——

對面屋頂上，年只著半個頭，眸幽深如湖的朝來，挑了挑眉，一笑。

下一秒，倏地一瞬，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