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醫也不知這位王妃記住了沒,反正多叮囑幾遍,總會記住的。
他就這麼喋喋不休說了好久。
謝貞沒有半點不耐煩,一遍遍點頭:「我記住了。」
魏太醫這才出去備葯。
門被關上。
只剩下謝貞和許清凝兩個人。
謝貞半蹲在床邊,不敢坐著。
謝貞習慣了用仰視的方式看著這個人,那樣尊貴、麗,高高在上。
就該永遠那個樣子的。
可現在蜷一團,五因疼痛而皺的,裏還在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都是些哼哼唧唧的。
謝貞得過天花,知道有多難。
疼是可以忍,卻忍不了。
許清凝上很,控制不住去撓,可這並不能緩解,只會越撓越。
謝貞只好按住的手,卻又不敢用力。
「別、別撓,忍忍……忍忍就好了。」
謝貞其實不太敢許清凝的,會心生罪孽。
這種類似於信徒跪在佛像面前,只能虔誠地仰著,任何佛像的行為都是。
所以現在,是有罪的。
謝貞帶著這份罪惡,小心翼翼地給許清凝塗藥,屏著呼吸、氣都不敢一聲,心祈禱這些紅疹快點消下去。
葯塗到一半,大概是有些刺痛,許清凝難得喊出了聲。
謝貞湊過去聽了很久,聽清楚了,裏一直念叨的是「阿娘。」
一遍又一遍,反反覆復,只有這兩個字。
阿娘。
書里書外都這樣說,母親的最無私最不求回報,如果這世上有人能毫不保留地自己,那一定是娘。
所以,人在潛意識裏都會母親的,於最無助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娘。
許清凝總認為謝貞是兔子,因為兔子是界裏極能忍痛的種類,可自己何嘗不是呢?
時過得並不算好。
秦嬤嬤早上給梳得整齊的小辮子,學堂回來后就被人扯得糟糟了,漂亮的新子也沾了好多的泥。
被人扯過辮子,被人從後面推到過泥水裏,被很多同齡人圍起來恐嚇欺負過。
那些人,是喬閣老的孫,或者是秦國公的小兒子,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他們的面目早就變得模糊。
記得很清楚的是,有一回,娘的兒子被同村小孩打了,娘拉著兒子的手,二話不說就到那人家裏去。
娘型強壯,嗓門洪亮,幾句話就罵得對面漲紅了臉。
第一次認識到,娘只是的娘,不是娘。
後來,有天晚上洗澡,看見間流出了很多黏糊的流,伴隨著小腹陣陣陌生的疼痛。
開始恐懼,用很多很多的清水去沖洗乾淨。
秦嬤嬤告訴,每個孩子到年齡都會這樣的,不是什麼奇異的事,讓別擔心。
記得,秦嬤嬤當時了的頭,嘆著氣說,要是有個娘就好了。
所以也這樣想,要是有個娘就好了。
再後來,皇帝的聖旨到了,給指了門婚事,不允許拒絕,好多人闖進來,押著就把帶走了。
他們給灌了葯,綁了繩子,送上了花轎。
那時候已經及笄了,京城裏的姑娘,到這年紀不嫁人也該談好親事了,可爹不管,趙雨燕也不管。m.
秦嬤嬤對著哭,把眼睛都哭瞎了,說要是有娘的話,早就有了親事嫁了人,就不會被皇帝強行給帶走了。
是啊,要是有個娘就好了。
有個娘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苦難。
「阿娘、娘……」
許清凝掙扎著扭,以此來磨蹭那些刺的紅疹,還仰頭不停喊著,聲音很微弱,可謝貞聽見了。
謝貞怕蹭破了紅疹,只好坐上了床,抱住放在懷裏。
許清凝是半夢半醒的狀態,的手腳漸漸彎曲,蜷嬰兒的狀態,將腦袋埋在謝貞的懷。
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覺得到這個懷抱很溫暖,甚至還能聞到幾縷柴火氣。
、溫暖、柴火氣是書上用來形容母親的詞。
很喜歡。
蜷在謝貞的懷裏,去知那讓覺得安心的氣息。
謝貞這幾日都在幫忙熬粥救濟難民,今天來得匆忙,服沒有來得及換,上沾了米粥,有些臟。
謝貞正想著要不要換服,卻看見自己的領給許清凝攥住了。
這是襁褓嬰兒母親哺的姿勢。
說:「抱抱我吧,阿娘……」
謝貞突然有些懵了,接著又想到,許清凝的年紀比自己還小幾歲,而自己強行把當作高高在上的神。
是了,還只是個小孩。
小孩是需要母親的。
這一刻,謝貞竟然真的心生了幾分母,也同時產生了一種被需要的救贖,那些許清凝的罪惡,瞬間消散了。
謝貞書讀得不是很多,但看到過句話,長嫂如母,不是嗎?
的雙手因常年干活起了繭子,糙寬厚。
可用這雙手,去輕輕著許清凝的後背。
懷裏的小孩,呼吸一點點平穩,最後真的睡著了。
謝貞也溫地笑了起來。
……
魏太醫說養病得靜,不讓人進去探。
所以蕭嶼也只能守在外面,但他的心是懸著的,時刻都放不下。
吉祥走過來,給他遞了封信,說:「蕭將軍,這是陛下留給你的。」
蕭嶼瞧著這封信,怎麼有點像書呢?
他皺起眉頭,猶豫著沒有立刻去接。
吉祥解釋道:「將軍不必如此沉重,陛下就是打算讓你去辦件事,似乎猜到自己會重病一場,所以提前備下了。」
蕭嶼這才拆開看了。
他看完后,臉變得更黑了,簡直是又氣又笑,差點將信給撕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得算計我,真有你的!」
蕭嶼手裏著信,眼睛看向殿門,若非惦記著病了,非得將揪起來好好問問。
吉祥不知信里寫了什麼,但他看蕭嶼的表,猜到不是什麼好事。
至,對蕭嶼來說不算是好事。
可他也不敢問,只能靜靜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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