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輛輛大車上，都是金銀。

　這些金銀，至尋常百姓而言，幾乎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一輩子辛勞，一家人的積蓄，也不過那幾兩銀子。

　可在這里……金銀卻是用大車裝的。

　且這車馬，沒有絕盡一般。

　已看的許多人眼睛都直了。

　這……這……

　大家已不再義憤填膺了。

　卻只看著這一輛輛過去的車馬。

　沿途的校尉，顯得十分張，似乎看誰都像是想要劫持金銀的人。

　終于，有人咒罵：“李國那豬狗不如的東西！”

　也有讀書人在里頭道：“大家不要信，李公平時連轎子都舍不得換新的，一年到頭，不過四件常服，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金銀，這定是……定是錦衛栽贓！”

　“俺也想錦衛栽贓俺，可這麼多銀子，哪怕是擱我家待一天，俺滋滋的看一眼，死了也甘愿。”

　“哈哈哈………”

　眾人哄笑。

　“這該死的東西，就該抄家滅族！”有人憤恨地大一聲。

　于是……方才的悲憤，轉化了憤恨。

　而那些讀書人見勢不妙，早已是溜之大吉。

　……

　天啟皇帝坐在這簡陋的李家書齋里，不唏噓。

　這里確實很簡樸，所有的家居，都顯得破舊。

　倒是藏書很多，還有許多幅李國自己手書的字帖。

　無非是“淡泊致遠”之類的玩意。

　天啟皇帝凝視著這些字帖，不住道：“他是如何做到，一面行書詠志，又一面……收斂無數財的？朕要是學了這李國一半的本事，現在只怕也是堯舜那樣的圣君了。”

　張靜一道：“想來越是貪婪之人，越在乎這些吧。”

　天啟皇帝此時不慨地道：“朕進來的時候，差一點就信了他的鬼話，幸好鄧卿及時尋出了破綻，如若不然，朕還覺得愧對了他呢。堂堂閣大學士，竟是如此之人……”

　張靜一卻是道：“臣倒以為，這是一個契機。”

　“契機？”天啟皇帝的目，自這墻壁上的行書上移開，落在了張靜一的上。

　張靜一道：“陛下有沒有想過，李公……不，李國如此貪婪，可是大家都稱頌他兩袖清風，這是什麼緣故？”

　“你繼續說。”

　張靜一便接著道：“這就說明，絕大多數時候，李國都是兩袖清風的，否則……一個人若是四收財貨，早就不知多人知道了，又怎麼會傳出這樣的好名聲？”

　天啟皇帝托著下，定定地看著張靜一，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有九十九人來給李國送禮，李國統統都不接，讓人送回去。他可能……只收了一二人的禮。”

　天啟皇帝詫異道：“一二人？只收了一二人的禮，也有七百萬兩紋銀之巨？”

　這是多匪夷所思的事啊！

　張靜一苦笑道：“這是臣的推斷，因為臣此前，確實讓錦衛查過他，可最后的結果卻是……幾乎沒有發現什麼痕跡！”

　“臣想，這絕不是咱們的緹騎疏忽大意，那麼唯一的原因是，李國在九九的時候是清廉的。真正給他輸送利益，并且他肯接之人，定是之又。”

　天啟皇帝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若是這李國貪婪無度，見錢眼開，天啟皇帝尚且還不覺得震驚。

　因為……事實就在眼前，確實有這麼多的金銀堆放在這里。

　他收取了一千人，一萬人的好……這都說得通。

　可若是……只收取幾個人，甚至只是一個人的好，就可以得紋銀七百萬兩！

　這才是真正可怕的！

　買通一個大學士……

　敢花這個銀子的。

　那麼……這背后，又是多大的利益？

　而這利益的規模，又如何想象？

　于是天啟皇帝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買通李國，為他們所用，就花費了七百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