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二組全員在會議室開會,研究甲一、沈懿一案。
黃大隊主持,支隊長陸啟元列席。
曹海生先就尸檢做了匯報。
他和謝箐對甲一的尸進行了化驗和解剖。
被害人有窒息征象,不吸毒,但的確死于毒品,基本可以推斷他和沈懿死于同一手段之下。
上有十幾條陳舊傷疤,由此可以推斷,其生前一定有過一段不堪的過往。
接下來是負責痕檢的鄧文祥。
他說,被害人家里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腳印和指紋,但在一百零八張鈔票中找到了沈懿的半枚不清晰的指紋。
也就是說,沈懿丟失的錢在甲一手里,而且還藏得很蔽。
幾個刑警找到當時在衛生間的人,挨個做了詢問。
有人看到了全過程。
沈懿確實被甲一踩到了皮鞋,甲一道歉了。沈懿當時沒說什麼,進去后罵了句“媽的,眼瞎啊”,他的聲音不小,甲一聽見了,站門口瞪沈懿兩眼,然后就走了。
如果是甲一給同伙通風報信,殺了沈懿,那他一定會給同伙打電話、發傳呼。
甲一沒有大哥大,用的一定是金柜的部電話。
所以黃振義親自去了一趟電話局,調取金柜凌晨時分撥出的電話,找到一個大哥大號碼,以及號碼的注冊人份信息。
注冊人是上州人,經核實,兩年前他坐火車出差時丟過錢包和份證,早已經補辦了。且此人在政府部門工作,并沒有大哥大。
于是,大哥大的線索就到此為止了。
黃大隊道:“支隊長,以我的經驗,這應該是一個流竄作案團伙,肯定犯過不大案要案。”
陸啟元撣了撣煙灰,“我同意你的看法。況我已經報上去了。嚴局說,他會親自向上面匯報,一方面在各地展開臨檢,堵截這個團伙,二方面匯總各方消息,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案件。大家也都腦,討論討論,咱們一起探討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偵查方案來。”
王崢道:“支隊長,大隊長,從甲一的藏錢方式和上的傷疤來看,我認為他很可能當過小,辦理大哥大的份證就是他的,之后他被同伙裹挾來到安海,去金柜工作應該有特殊目的。”
黃振義贊同這個觀點,“散會后,你馬上安排個人,與上州各兄弟市取得聯系,把甲一的況清楚。”
他看向其他人,“大家還有什麼想說的。”
任亞道:“這個團伙在甲一家住了好幾個月,不可能一次沒出去過,我覺得應該再仔細排查一下,如果能畫出某個人的畫像來,接下來的工作就好辦了。”
“這個建議不錯。”黃振義點點頭,“還有嗎?”
刑警們大多低頭思考著,會議室里陷了短暫的沉默。
陸啟元便道:“小謝說說吧。”他主點了謝箐的名字。
“既然支隊長讓我說,那我就說說吧,也算拋磚引玉了。”謝箐謙虛了一句,“首先,兇手狡詐,他們會不會狡兔三窟,本沒離開安海?其次,我同意王組長的意見,甲一是服務員,更可能是小,挨罵是家常便飯,沒道理因為一點小殺人。”
“如果他們這個團伙來安海養蓄銳,或有所圖謀,更不會因此驚警方,所以,我覺得沈懿之所以被害,很可能對方原本就是沖他來的。”
“我猜測,甲一來金柜,就是為了偶遇沈懿。那晚發現沈懿,確定其行蹤后,便跟著下樓,見沈懿一個人駕車離開,立刻通知其團伙,他的團伙恰好在開發區居住,超近路抵達,躲在樹后,先利用引沈懿下車,再一擁而上。”
“啪啪啪!”黃振義拍了三下掌,“這個邏輯非常合理,大家覺得如何?”
王崢笑道,“后生可畏!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我覺得沒病。”他看向謝箐,“可是……據調查,沈懿的確沒有仇家。”
“沈懿是沒有,不過……”謝箐給了王崢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謝箐覺得,沈懿在謝筠的上一輩子發生了車禍,可能也是有人蓄意為之,兩廂驗證之下,沈懿就該是死于仇殺。
王崢尷尬地笑笑,與黃振義換了一個眼。
曹海生滿意地看著自家徒弟,心道,說話留一半,這也是只小狐貍啊。
其實,他不覺得老刑警們看不出來這些,但此案關系著沈副市長,即便認定了他可能有仇家,只怕也無人敢細究——一市之長為什麼會有仇家,因什麼事結下仇家,仇家是誰?有沒有來頭,這些問題都極其敏。
陸啟元若有所思……
他一開始就想過謝箐提出的那些,并匯報了上去,但嚴局說,他早已就此案正面詢問過沈副市長。
沈副市長說,他三年前在歷山縣擔任縣委書記,五年前在翔安縣做過分管政法的副縣長,二十幾年宦海生涯,恨他的人肯定有,但他自認秉公執法,實在想不出有誰會恨到要殺他的兒子。
現在謝箐再次把這個可能翻出來,而且推測合理,他就不能繼續裝聾作啞了。
這樣復雜的案子,搞不好是要暴雷的,必須把況匯報上去,至于甲一的死能不能對沈懿一案有所代,以及接下來怎麼查,就看嚴局和下一任大隊長的了。
……
……
沈副市長管過政法,當然明白政法機關的難。
他理解這些沖鋒在一線的刑警,對尸檢無異議,對案件的質認定無異議,接沈懿一案目前遇到的困難,并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市局便把沈懿的還給了沈家。
刑警們對甲一的世背景,以及甲一同伙在其租住地的活狀況展開了細致的調查。
謝箐作為法醫幫不上忙,和曹海生有條不紊地辦理其他常規工作。
案件重大,謝箐以為檀易很快就會報到,還特地關注了兩天。
然而并沒有,二大隊始終平風浪靜。
安下心,徹底把此事放到一邊,從周一到周四干了不正事——工作、逛街、考駕照。
給自己添了些秋裝,買一套黑西服套裝,還在安海有名的裁店定制了三套服。
一套給陳家姥姥,一套給謝勛,還有一套是謝宸的。
前者是禮,加急做;后二者是謝禮,兩個星期后再取。
星期四下午,謝箐收到謝宸傳呼:“沈懿的追悼會在本周五舉行。”
謝箐和沈家在人上沒有集,原本不必參加,但謝筠是沈清的好閨,作為法醫親自理了沈懿的尸,不走一趟未免太過冷漠。
這是謝宸通知的原因,也是謝箐購置黑西服套裝的原因。
轉天就是周五。
上午八點,謝箐請了假,穿著板正的西裝套下了樓梯。
“小謝啊,穿這麼正式干什麼去?”樓梯上傳來嚴局慈祥而又不乏嚴肅的聲音。
居然被抓包了。
謝箐飛快地思考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嚴局,我姐姐和沈懿的妹妹關系很好,我又是法醫,不去一趟不大好,就請了一會兒假。”
“哦……”嚴局道,“那是應該走一趟,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不用打車了。
謝箐也不客氣,“謝謝嚴局,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抵達殯儀館時,停車場幾乎停滿了,到都是高檔小轎車。
司機一直開到最里面才找到停車位。
謝箐從副駕上下來,正要向嚴局致謝,就迎面撞上了柴煜——柴煜乘坐的車就在旁邊,他一手打開主座車門,一手擋在車門上方,葉市長正在從里面鉆出來。
視線對上了,不打招呼肯定不行。
謝箐點頭示意了一下,趁著嚴局在和葉市長說話,趕和司機打了個招呼,腳下抹油,往殯儀館外去了。
在殯儀館外的花圈店買了花圈,拎進來,順著花圈隊列擺在禮堂外面。
追悼會還未開始,不人在禮堂外竊竊私語。
顧凌也在其中,他面帶傷,沉默地站在幾個年輕人中間。
謝箐往一旁避了避,低頭走過去,進了禮堂。
從中間通道走到最前面,從一個年輕男子手里接過三炷香,上前拜了拜,在香爐里。
沈清鞠躬做了答謝。
謝箐道:“沈清姐節哀。”
沈清這才認出來,略帶驚訝地看向了謝筠。
謝箐轉過,與謝筠略一點頭,目在邊一掃,便瞧見了一個穿黑西裝的健碩男子。
此人氣十足,氣場強大,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
他想必就是關旸之了吧。
關旸之和沈懿是高中同學,父親經營啤酒廠,房市起來后,他便殺進了地產業,賺了個盆滿缽滿。
比起犯罪分子,關旸之不算太壞,他只是占有強、報復心重,商業競爭時不擇手段,又在上反復糾纏謝筠,手段非常強勢。
謝箐不想和關旸之對上,迅速收回視線,在門口的角落里找一個地兒,默默觀察花圈上的花、挽聯,以及落款。
幾分鐘后,葉市長和沈副市長一起走了進來,嚴局等小領導跟在后面。
待葉市長上完香,對沈家人說幾句安的話,追悼會就開始了。
奏哀樂,鳴禮炮,默哀……
一整套流程下來,謝箐也覺吃不消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何以堪啊。
沈夫人和沈清的悲悲切切的哭聲像一把把鈍刀子,不不慢地在謝箐的心上推拉著,拉拉地疼。
……
追悼會結束了,一干領導先出了禮堂。
謝箐雖在門口,卻也不敢造次,讓來讓去,反倒走在了后面。
謝筠踩著高跟鞋,款款走到邊,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謝箐道:“我是沈懿的法醫,你是沈清的好姐妹,來一趟省得有人挑理。”
謝筠道:“原來如此。”
前面走完了,姐妹倆一起出了大禮堂。
顧凌和幾個年輕男子正等在外面,見到姐妹倆,幾雙大眼珠子同時亮了起來。
顧凌道:“筠筠等下去哪里,我送你。”
謝筠朝停車場指了指,溫溫地說道:“謝謝顧總,我今天開車來了,正好送我妹妹回去。”
“哦……”顧凌有些恍然,“對,這是你妹妹,我們見過面。”
謝箐禮貌地點點頭,“顧總好,大家好。”
“小妹妹好。”
“你好。”
……
幾個年輕人七八糟地打了招呼。
謝筠問:“大家都怎麼來的,我們去山區,有搭順風車的嗎?”
顧凌道:“車夠坐,一起過去吧,大家邊走邊說。”
堵在大禮堂門前寒暄確實不是好主意,一干人一起朝停車場走了過去。
才走幾步,就聽前面有人道,“顧凌?”
大家伙兒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謝箐也不例外,就見關旸之站在一輛奔馳旁,車門開著,明顯在專程等他們。
走在顧凌右側的一個年輕人說道:“他怎麼來了?”
另一個也道:“是啊,我記得沈懿和他關系一般。”
顧凌沒有過去的意思,只是招呼了一句,“關總也來了?”
關旸之是什麼人,當然知道顧凌的下一句是什麼,立刻大步走了過來,和沈懿的同學一一打過招呼,最后把目落到謝筠上,“這位是……”
顧凌只好做了介紹:“這位是謝筠,旁邊的是妹妹謝箐,在市警察局工作。”
謝箐看了謝筠一眼,后者給了一個警告的眼。
謝箐明白了,謝筠只說在警局,卻沒說是法醫。
行吧,無所謂。反正也不想介謝筠的圈子,隨便說。
關旸之道:“原來是謝小姐,方便留個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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