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子就搭在壇口的大院子裏,門邊兩隻石獅子鎮上,院子中間有一座牌樓,牌樓上架著盤龍,據說這盤龍是太祖爺的時候就賞給漕幫的,當然,原件不是這一,原件兒在淮安的漕運總督衙門那裏供著呢,如今這架在牌樓上的盤龍漕幫法堂防製的,但功效是一樣,節製所有幫眾,在整個漕幫裏等同於上方寶劍的作用。
而戲臺就搭在牌樓的下麵,而戲臺下麵,二十幾桌八仙桌占著中間的位置,四周便是一條條的長板凳,鐵九郎一族新的站在門口迎客。
“二當家的今天倒是人模狗樣的啊。”一邊幾個得力的幫眾打趣著。
“唄,你去問問小秦淮那邊的娘兒們,你們二當家我哪天不是人模狗樣的。”鐵九郎拍著膛道,說著渾話,引得周圍人一陣直笑。
盧夫人正走過來,聽得鐵九郎這般渾話,對夫家這個外甥子,是沒法子的,倒死怕都是這混賬模樣,也不瞧瞧今天什麽宴席,雖說是納新姨娘,但也是正經進鐵家門的,怎麽這會兒還這麽的口沒摭攔,一邊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臭小子,你找不自在啊,小心你舅一會兒收拾你。”
“得,我說舅媽,你省省吧,咱們家本就不是那雅致人,如今舅舅也就當了一個八品的芝麻兒,就要去學那譜子,累不累啊,顧忌這顧忌那的,說我,這回通惠河這一段的漕運咱們就該拿下,有錢不賺是王八蛋,一會兒我得仔細的跟鄭大人談談,他們鄭家要真不想提這活兒,我接,隻要舅舅支持我,我定能將通惠河上的事務接下來。”
鐵九郎大咧咧的道,他當年是迫於鄭典做了監督衙門的監督主事,漕米倉的事被卡在鄭典手上,這才沒耐何的跟鄭大合適,而如今,盧有財了監督主事,那他便是如魚得水,那心裏便又有些不甘心了,再加上通惠河的利益相當的大,可偏偏鄭家居然不手,鄭家不手,那他做為二當家的,這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就要泡湯,如何甘心,因此,便又起了獨立山頭的想法。
本來嘛,他跟鄭家恩怨已久,以前是沒法子,才跟鄭家合作,如今他倒是看到了機會。
“唄,你這小子去找鄭大人麻煩,你舅說了,這事兒,咱們聽鄭家的。”盧夫人不悅的道。
“憑什麽呀?你們還真拿鄭家當主子供著啦,不錯,阿舅能做那監督主事是鄭大人幫的忙,可別忘了,若沒有阿舅,鄭大人監督主事那一攤子他就幹不下來,若沒有我舅之前在衙門裏打下的基礎,那鄭典還真以為能這麽輕輕鬆鬆的主縣正堂啊,說倒底,咱們可不欠他鄭家的。”鐵九郎一臉沉的道。
“你小子,怎麽越來越浮燥了,鄭家什麽關係,那可是最早跟著皇上的人,若是通惠河的利益好占,鄭大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會不占,我告訴你通惠河所有的利益誰都占不了,那是皇上的,你小子給我老實點。”這時,盧有財踱步過來,聽到鐵九郎的話,氣的瞪了他一眼道。
“怎麽,皇上要親手占這塊利益?”鐵九郎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層關係,心裏一提的道。
“如今這事兒是三貴在管,你說呢,對了,有空的時候,三貴那邊你多跑跑吧。”盧有財道。
“我有數了。”鐵九郎點頭。
正說著,幾人一抬頭,看到鄭典和李月姐帶著人過來,三人連忙迎上了去,盧有財和鐵九郎自引了鄭典去中間在大桌吃酒看戲,而李月姐則由盧夫人陪著去了邊上遊廊搭的看臺那裏休息,看臺邊上還擺了一溜子屏風,跟院子裏的人隔開了。
鄭大娘子,鐵牛媳婦兒也在這一,還有新任倉使的娘子田氏,再加上漕上一些得力幫眾的夫人相倍,倒是熱鬧的很。
不一會兒,酒席便開了,臺上的戲也開鑼,第一出便是花田錯,倒是應了今天的景兒。
“對了,新姨怎麽還不出來啊?”那田氏是個活絡的人,這會兒咪著眼,眉眼笑的彎彎的道。
“這會兒正在屋裏換裝了,一會兒九郎就把領來拜見各位夫人。”盧夫人眉開眼笑的道。
“對了,這新姨是哪兒的人啊?”一邊鄭大娘子問。
“說起這個,不怕你們笑話,我都不清楚,九郎這小子做事沒譜,之前是一點征兆也沒有,前些天才跟我說,要納新人進門,我這是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於是就幫著他張羅,這些日子忙活的,竟是連新人也沒見一麵,至於那新姨,九郎也隻說是水裏救上來的,有緣,那個混小子,幸好我不是他娘,要不然真要被那小子活活氣死。”盧夫人一說起這個也抱怨的道。
“二當家的可是做大事的人,我瞅著這是他心裏有數呢,我可聽說了,二當家的平日裏可是小秦淮那邊的客,可也沒見他把這些個人迎進門,可見這會這個是不一樣的,盧夫人放心吧。”一邊李月姐吃了一口酒笑道。
“可不是,我也是這麽想的,要不然,誰幫他持這些,總歸他能先迎個人進門,不管怎麽著,他這家裏以後有個人幫他持,我也就省心了。”盧夫人道。
“那是。”大家都點頭。
正說著,柳銀翠在前麵端了茶盞過來,後,鐵九郎領著一梅紅喜服的新姨過來。
柳銀翠細心的將茶盞給各人擺好,自上回鄭大同意到壇口來做活了,便在壇口的大廚房裏幫忙,今兒個因為客人多,再加上一向是個伶俐的,大廚房裏的廚娘便讓來酒席上幫著照應。
“新姨來給各位夫人敬茶了。”柳銀翠擺好茶盞,又衝著眾人笑道,隨後又特意的看了李月姐一眼,李月姐看著那眼神,有些怪,隻是這時新姨在兩個嫂娘的陪同下,已經過來了,柳銀翠自要退到一邊。
“這是我舅母,自小教養我長大,跟我娘親一樣,以後你要孝敬。”鐵九郎上前,先是領了那新姨到盧夫人跟前,雖說這桌的婦人以李月姐品級最高,但今兒個是鐵九郎的喜事,盧夫人是長親,自是要最先介紹。
“見過舅母大人,舅母大人萬安。”那子屈行了福禮。
“舅媽,這是阿秀,阿秀有子呢,我就不讓跪了啊。”一邊鐵九郎咪著眼笑道。
“不用跪了,不用跪了。”一聽新姨有了子,這可又是一個大喜,鐵九郎今年可都二十八了,以前一直不定下來,如今不但定了,還有了孩子了,盧夫人心裏直念阿彌陀佛呢,自是忙不疊聲的道,隨後才反應過來:“阿秀?”
這時,那新姨才抬起頭來,正是之前人人都以為淹死的張阿秀。盧夫人愣住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一邊的李月姐,皺了眉頭。
此時,李月姐自也看清楚了鐵九郎這個新姨,也是一臉的驚訝,難怪之前柳銀翠的眼神有點怪異。再想著先前盧夫人說的,新姨是鐵九郎從水裏救起來的,李月姐倒是想起來了,卻年漕船耽擱了,鐵九郎他們回來的那日正是阿秀出嫁的日子,顯然阿秀跳水後,鐵九郎救了起來,難怪別的人怎麽撈也沒撈著,不過,不管什麽原因,阿秀沒死,心裏也舒服一點,總歸是一條人命啊,這是好事啊。
“舅媽,你可是認得阿秀?阿秀就是正月裏跳河逃婚的張家灣的那個阿秀,當日我正好回船,正好救了,你外甥子覺得還算是可人兒,省得去給那老家夥糟蹋,便收了房中。”鐵九郎大咧咧的道。
隨後又抬手示意了李月姐:“這是鄭夫人,阿秀來敬茶,你當日那些事,我也是心裏有數的,真是失心瘋了,縣太爺也敢利用?雖說你們族裏已經出麵澄清了,但今日借著這機會,你再規規矩矩給夫人多磕幾個頭,算是賠罪,以後過去的也就算是真正的揭過了。”鐵九郎又道。
阿秀這會兒乖巧的很,低眉順眼的應著,便要衝著李月姐下跪,李月姐哪能真的讓跪,拉著的手,先是將那一對鐲子塞進阿秀的手裏,然後道:“二當家的太客氣了,事早就過去了,我們之前也多為阿秀姑娘可惜,如今阿秀能得二當家的憐惜,也算是阿秀的福氣,當然,這麽好的姑娘二當家的得了手,二當家的福氣也不小,二當家的以後可不能欺負啊。”李月姐笑著半打趣的道。
“哪能啊,要是能給我添上半大小子,我把捧到心上疼著。”鐵九郎哈哈笑道。
一邊本來有些喃應的盧夫人這會兒也想通了,雖說之前阿秀那事兒鬧的通州紛紛揚揚的,但自阿秀跳水之後,那事兒也早就過了,說實話,若沒之前那些個事兒,這張阿秀便是給九郎當正牌夫人也應當,如今,倒是便宜那小子了,若是再能添上個半大的小子,也高興。於是就拉了阿秀坐在邊,將鐵九郎趕去外麵院子裏的大桌裏:“去去去,這裏是婦人家的地盤,你自去前院敬酒去,阿秀給我了。”
“是是是,那就麻煩舅母了。”鐵九郎笑道,然後衝著眾人做了一個羅圈揖,便回了外麵院子裏的酒席。
隨後,一桌人吃了興致,便又打起了馬吊,又耍起了銅錢,一幫婦人瘋起了也不輸前院的漢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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