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了丞相府前的寬道。

遠遠的，就看見有侍衛列隊在門前候著。

丞相早朝還未回來，管家立于一側，在前頭站著的，是朱姨娘。

宋弗未出嫁前，和朱姨娘同母，每次宋弗和宋雨薇有矛盾，朱姨娘都是向著。

在外也一直說朱姨娘的好話，平時出門，也是朱姨娘在門口等，所以今日并非先例。

原本以為太子會來，一個妾室，是如何也不能來迎的，所以在后頭等著。

不過剛剛收到消息說太子要晚些才到，現在是宋弗先回來，略想了想便站了出來。

慣常和宋弗母相稱，今日又不是什麼宴會，沒有外人，反正宋弗沒意見，樂得給自己臉上金。

大婚那一日，宋雨薇和太子拜堂宋弗沒有鬧，第二日宋雨薇來信說太子歇在的曇香院，今日宋弗一定滿腹委屈，正好可以裝模作樣安一番，也免得宋弗給宋雨薇難堪。

宋弗這人，最是溫順聽話，只要對三分好，便能還十分好，更何況，每次和宋雨薇有爭吵，自己都是幫，更是俘獲了的，若不然哪能同意讓宋雨薇和一起出嫁。

朱姨娘心中默默盤算著，一邊往寬道那邊看。

腦中琢磨著依太子對宋雨薇的喜，宋雨薇今日也該一起回來才是，到時候自己再教一些固寵。

想到這里，朱姨娘下意識的理了理裳。

今日，一秋香馬面，戴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往那里一站，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丞相家的夫人。一個姨娘做到這般有頭有臉，在京城屬實見。

這人就是如此，乍富乍貴還有些忐忑，但同樣的事做久了又沒有人束縛著，便會真的忘記了自己的份。

朱姨娘臉上帶著得的笑，看著遙遙而來的馬車，一副慈母的形象。

眼看著馬車越走越近，朱姨娘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濃郁，沒有注意到馬車后面那些看熱鬧人群的眼神。

“這丞相府怎麼回事？一個那麼大的府邸，居然讓一個姨娘出來主事，太沒規矩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聞這朱姨娘是丞相的青梅竹馬，家道中落，宋夫人進門沒多久便抬了進來。”

“那也沒有這般放肆的，誰家姨娘主事，今兒可是太子妃回門，也不怕打了皇家的臉。”

“聽聞這朱姨娘，平時也是個懂禮的，怕是應該跟太子妃意重，才會如此。”

“呸，意重就更應該守禮，為太子妃著想才好。”

“丞相府屬實太沒規矩。”

馬車里，宋弗面平靜。

朱姨娘是個聰明人，在面前，表面功夫總是做得十分好。

敢這樣做，一是自己向來維護，不在意這些虛禮，二是丞相宋立衡只要不太過火，便會默認。

今日，想來是知道太子沒有和一起回，便想要趁機給自己臉上金，順便和續續母的誼。

從前，宋弗不懂。

為什麼宋立衡會允許朱姨娘一個妾室如此不守規矩，幾乎完全不顧外人流言，縱容朱姨娘，讓人打丞相府的臉。

宋立衡不可能連這一層都想不到，而且雖然他和朱姨娘青梅竹馬，朱家從前也是高門大戶，朱姨娘是嫡教養，但是他并不是真的多朱姨娘。

而現在，這麼明顯的錯，是為什麼？

后來明白了，這就是宋立衡的高明之。

他為丞相，位高權重，不結黨營私，不收賄賂，看起來是個清正廉明，一心為大周，一心為皇帝的好丞相。

這樣的形象想做個好足夠了，但很明顯，宋立衡不是，他想要更多的權利。

水至清則無魚，一個沒有任何缺點的人，高位者不敢用，因為拿不住。

做到丞相這個位置，若還有所求，那眼界必然就不是普通人看到的那樣。

他需要有能力，有名，可做實事。

但也需要有缺點，一來掩蓋他真實的目的，二來可以讓皇帝信任。

這個缺點不能夠致死，卻也絕對夠喝一壺。

這就是所謂的把柄，是宋立衡送給皇帝鉗制他的把柄。

有了這個把柄，皇帝才會對他放心，畢竟若想收拾，便能有由頭。

所以，只要朱姨娘不犯大錯，這點禮數上可大可小的事，便正是宋立衡所需要的。

至于那些大家對于丞相府的名聲，宋立衡并不在意，他心中十分清楚，只要丞相府的門楣在，只要他手中有權有勢，這些名聲本不足掛齒。

宋立衡已經站到了別人夠不到的地方，那他看問題的角度，底下的人自然窺不得萬一。

在四方博弈中，宋立衡給丞相府選好了定位，丞相府的富貴，有朝一日，定能如日中天。

這是宋立衡的計劃。

而宋弗想做的，便是讓他親眼看著他建造的城塔轟然倒塌，而無能為力。

馬車到了丞相府的門口，停下來。

朱姨娘往馬車后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宋雨薇的丫鬟，但臉上還是帶著笑容，往前走了兩步來迎接。

連翹掀開馬車門簾，宋弗緩緩從馬車上走下來。

圍觀的眾人見著這一幕，皆是一陣驚呼。

“早便聽聞太子妃貌傾城，如今一見竟如那天上的仙一般。”

“是啊，是啊，和已故的宋夫人一樣。”

“太子殿下有福了。”

“怕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慎言慎言。”

按照平時，在剛剛馬車停，就會有侍衛前去隔離開百姓，但因為宋弗事先代過，大家都沒有。

朱姨娘心里想著要跟宋弗搞好關系，還有打探一二對宋雨薇的態度，便也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弗兒回來了，這突然一下，你和薇兒都不在家里，姨娘這幾日吃不好睡不下，如今見著你，心中才又活過來。”

朱姨娘一邊說，一邊紅了眼眶。

一旁的朱嬤嬤趕搭話：“是啊，姨娘這幾日一直念叨著太子妃，今兒可算是把太子妃盼回來了。”

宋弗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子略微側著，避開了朱姨娘想要過來挽的手。

本來，戲已經演到這里，配合著來一場母深的戲碼才好。

但是，不愿意了。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只覺得他們惡心，連一下都不愿意。

既然如此，這種小事，不完就算了吧。

只當，寵了自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