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復雜，要分對錯本就是極難的。說起來，我與你如今能在毓秀宮，已然是了家族帶來的益。階級之分，門第之見，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正因你我在家族里，凡事更不能擅專，不能因自己連累了族人。如今邱盡霜有太后做依靠，我若只圖一事意氣鬧大此事，于我和付氏一族，并無任何好。”

莊莊癟，“可就因為家族地位的懸殊，姐姐連理都不能爭了嗎？”

“這事并非我爭不爭就能說清楚的，而是要看上頭的人，怎麼抉擇。”

“聽說如今掌著咱們秀的是良妃娘娘，若是最后良妃娘娘也不理此事，姐姐你會怨恨嗎？”

外頭的掌事聽了這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良妃娘娘可就在此聽著呢！

反觀顧青昭倒是淡然得很。

從旁人里聽自己，也是蠻新奇。

“良妃娘娘看似掌宮手握實權，可若是李太后有意施，良妃即便有心要秉公理此事，難道還能違逆太后娘娘？人都是趨利的，娘娘與我非親非故，為何要幫我？”付瑤說著搖頭，“我即便要怨恨，也該是放在邱盡霜頭上。”

門外的掌事頓時長舒一口氣，好在這付大姑娘懂得分寸。

“這位付秀，果然是個頭腦清醒的。”緋紫方才也張了一下呢。

倒不是怕付氏怨恨自家主子，而是怕付氏一時氣急說些沒據的話來惹了家主子心頭不舒坦。

顧青昭淺淺笑著，“通報吧。”

掌事這才清了清嗓子，站定了，高呼：“良妃娘娘到！”

廂房里頭先是齊齊寂靜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

下一刻，細細碎碎的聲音從四響起，一個個一邊忙著整理裳，生怕儀容不整地見了妃主。

“良妃娘娘萬福。”

付瑤這間是最靠近大門口的，顧青昭一進門就見了付瑤領著莊莊矮請安。

仆一見，顧青昭就不免贊嘆萬老太妃的眼。

不說旁的，端看這舉止儀態，就是個不俗的。

“都起來吧。”

等人起來了再瞧，難得容貌也俏麗。

掌事細細看了一下，回稟：“娘娘，毓秀宮西廂的秀都在此了。”

顧青昭頷首表示知道了。

掌事這才站正了，揚聲宣布事，“昨日之事，壽安宮太后娘娘已然查明，乃是秀張氏出言挑撥的緣故，張秀對此事供認不諱，如今已經遣送歸家了。雖說此事與你們大多數人不相干，可你們還是得警醒些，這是在宮中，儀態規矩，都得慎之又慎，若是再犯錯，可就不只是遣送回家了！”

掌事的威嚴自是十分深重的，諸位秀忙點頭，表示不敢冒犯。

顧青昭掃視著眾位秀，“你們都是懂事知禮的，不必本宮多說什麼，想來你們自個兒心里也有數。終選就在眼前了，不為著旁人也要為你們自己前途著想。”

秀們都戰戰兢兢地聽著訓話，聞言連忙應聲：“臣等敬遵娘娘教誨。”

顧青昭看向付瑤，“昨日之事到底是你了無妄之災，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付瑤只以為良妃是要和稀泥，不會給辯白了，沒想著到頭來還能顧及到。

很是驚詫，可也只是一瞬，連忙端正了儀態，“多謝娘娘關心，臣終究沒傷著，只是在爭執中，邱秀不小心被自家侍了臉。”

著重說了后半句話，就是怕被邱盡霜栽贓嫁禍。

顧青昭眸中更帶了些欣賞，這付大姑娘，很是懂得抓重點，“邱秀無礙，只是你們兩個不宜待在同一了。本宮便做主將你挪到了毓秀宮來，驟然搬宮，你若有什麼缺的差的，盡可稟明了掌事給你填補上。”

“回娘娘的話，臣一切都好。”早就不想在儲秀宮日日見著那邱盡霜了，能搬出來就是謝天謝地了。

付瑤實在是懂分寸之人，之前了委屈沒繼續鬧大為難，如今又不曾得寸進尺，顧青昭不由對的更好了些。

囑咐完事后，顧青昭又不聲打量了幾個秀，趕在辰時前離開了毓秀宮。

蔡九見出來忙稟報，“太后娘娘和萬老太妃已經離開慈安宮了，想來也快到攬月臺了。”

顧青昭也沒逗留，坐上轎輦離去。

毓秀宮的秀們目送離開了，沒忍住輕聲談起來。

“之前遠遠見了貴妃娘娘，已然覺得容貌傾城了，眼下又見了良妃娘娘，才知什麼姝無雙。”莊莊低了聲音和付瑤說話，“難怪陛下最寵良妃娘娘了。”

“可我聽說良妃娘娘早年在王府的時候，并不是一開始就得寵的。”接話的是另一個同住的秀，方才顧青昭那一番話，有給付瑤撐腰的意思，秀們對付瑤的態度也隨之變了個兒，“據說在端王府的時候，同良妃娘娘一同府的都得了寵幸了，良妃娘娘還沉寂了半年呢。后來才是一鳴驚人。”

付瑤沒說話，表淡淡的，倒是另外又來了旁的秀搭話，“可眼下還是良妃娘娘最得寵，最得陛下信重。當年與娘娘同一批府的兩位，如今一個被貶黜去了行宮，一個呢，位份才是才人。嘖嘖，當真是份懸殊啊。付秀，你說是不是？”

只前后一刻鐘的時間，毓秀宮的氛圍都變了。

付瑤微微揚，笑意卻沒眼底，“我對這些不甚清楚。”

說罷，領著莊莊回西廂房去了。

眼看兩人走遠了，方才搭話的那秀不悅冷哼出聲，“神氣什麼！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其余的人這回卻沒敢輕易附和了。

其實眾人之前都有聽到一些風聲，說是付瑤被萬老太妃瞧中了，要給淮王做正妃，可這事來得毫無據，宮里更是沒人特意來瞧看付瑤，要知道，邱盡霜之所以眾位秀擁戴，是因著這些日子慈安宮經常來人，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太后青眼邱盡霜的意思。有此先例在前，到了付瑤這里，卻沒毫表示，眾人便只將此當笑話看了。

可如今看良妃娘娘這樣，怕不是真的有這苗頭？

退一萬步講，哪怕這事是假的，可良妃方才對付瑤的關照亦是有目共睹的。

于秀們而言，任何一個能貴人眼的機會，那都是珍貴至極的，萬一付瑤因此就一躍而上了呢？

世事難料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