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是奴才一時瓢了。”
小太監連忙輕輕打了自己兩個,只聽曾玉沒好氣道:“還不快說,到底什麼事?”
小太監慌忙道:“梁相……梁相剛剛進宮,抓著奴才讓我過來稟報您一聲,說近日京城沒什麼事,他要去江南主持海貿,就不當面向皇上辭行了,讓我轉告您一聲……”
“這個老東西。”
皇帝一聲怒吼,打斷小太監的話:“臣子離京,也敢先斬后奏?啊?梁園這是要造反啊,他……他好大膽子。還有你……”
皇帝怒指小太監:“誰讓你放他走的?”
小太監哭喪著臉道:“冤枉啊皇上,借奴才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啊!奴才當時就說,我不敢傳這個話,請梁相來和皇上說,可梁相也不理我,只一味吩咐著,還說面見您就走不了,傻子才會來見您。說完就一徑走了,奴才……奴才也攔不住啊。”
“你攔不住,不會讓護衛攔嗎?腦子不會轉彎嗎?”
小太監眼淚都下來了:“皇上,那可是皇宮里的護衛,奴才哪里敢指使他們?再說,一邊是梁相孤一人,一邊是奴才人微言輕,這……我就算喊了,護衛也不會聽我的。”
“罷了。”
皇后在一旁開口:“這件事確實是梁園胡鬧,你難為一個奴才做什麼?更何況,梁園大膽妄為,卻也有可原。這些年他幫著皇上勵圖治,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實現當年他和江樓月一起發下的宏愿?靠著這麼一點執念支撐著活著,殫竭慮嘔心瀝,如今忽然聽說江樓月沒死,你指他還能坐得住?“
“你以為朕就坐得住嗎?江樓月未死,孩子在江南又做出這樣大事,朕不比他心急?難道朕也像他一樣,撂挑子趕去江南主持海貿不?”
皇帝賭氣捶床,只把皇后都逗樂了,悠悠道:“這個你可是沒辦法,誰讓你是天子呢?國不可一日無君,可沒說國不可一日無首輔。僅這一點,江南那里,便是梁園去得,皇上去不得。”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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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這丘新著實是個居心叵測之徒,除了收買刺客刺殺江流,煽富商對抗朝廷。臣還查實,在行宮宴會當天,他就已經命人收買了大批人手,行宮那邊一旦有事,這些人立刻就會宣揚的人盡皆知,此獠簡直豺狼之心,人人得而誅之,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行宮正殿,徐正茂坐在下首椅子上,正慷慨激昂捶桌痛斥。
沈元熙眉頭一挑,淡淡道:“這位丘大人,真是好深沉的心機啊。罷了,其他不必說給我聽,徐總督只需告訴我,你準備如何理此事?”
徐正茂恭敬道:“回太子殿下,丘新罪大惡極,不容寬赦,還有他的師爺,居中獻策獻力,此二人乃首惡,理應梟首示眾。除此之外,丘家家產抄沒充公,男丁發配關外開荒,眷或進教坊司,或發賣為奴……”
徐正茂覷著沈元熙的臉,見他眉頭微皺,連忙問道:“太子殿下可是覺著這置不妥?”
沈元熙微微一笑:“若太子妃在這里,定要替他家眷抱不平,只說丘新做的壞事,他夫人兒未必知曉,怎可牽連無辜?”
徐正茂心想:都說太子對太子妃千依百順,果然不假,這會兒還顧念著太子妃的想法呢。
面上卻正道:“話不是這樣說,們或許無辜,可此前的錦玉食也是丘新給的,哪有同富貴卻不共患難的道理?”
“罷了。首惡梟首,警示世人也就是了。眷嘛……就全都發賣吧。到時我買下來,都送進廠,們必定是識文斷字的,或許還能幫蕊兒一把。”
“太子殿下慈悲。既如此,哪里還用得著您買下來?直接就送進廠……”
“不可。”
沈元熙擺手打斷徐正茂的話:“一切還是要按照律法辦事,若直接送進廠,豈不了我徇私?你正常發賣就是,也不需為我省錢,如今盯著我的人不,你小心被人參一個徇私舞弊。”
“是是是。”
徐正茂連連點頭答應。心里正盤算著,忽見一個丫頭急匆匆走進來,惶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早起就說有些不舒服,吃過早飯后便直犯惡心,剛剛還吐了。”
“什麼?”沈元熙豁然起:“請太醫去看了沒有?”
“太醫剛過去,太子妃不讓奴婢來稟報殿下,可奴婢哪敢耽擱……”
“行,我知道了。”沈元熙回頭看向徐正茂:“徐大人還有事嗎?”
“哦……沒事了,下告退。”
堂堂封疆大吏,能連這點眼力見兒沒有嗎?于是徐正茂起行禮告退。待他一走,沈元熙便匆匆往后院趕去。
“怎麼樣?”
一進屋,就見屋子里幾個丫頭俱都滿面喜,五十多歲的老太醫也捋著胡子狀甚欣。沈元熙不由一愣,下意識就有些怒了,沒好氣問道:怎麼回事?太子妃有恙,你們還這樣樂?”
“恭喜太子賀喜太子。”
馮太醫站起,拱手笑道:“太子妃有喜了,從脈象上看,差不多有三月左右。這般天大的喜事被我遇上,老臣說不得要和太子殿下討一個大紅包。”
“有……有喜了?”
沈元熙都懵了,但旋即便欣喜若狂,連聲道:“多謝馮太醫,哈哈哈多謝!紅包?有有有,必然要有的,我給你封一個最大的紅包,稍后讓青山送過去。”
話音未落,人已經旋風般沖進室,只見蘇挽秋坐在榻上,低頭盯著自己的肚子。他連忙趕上前,滿臉敬畏地看著妻子還沒什麼變化的小腹,輕聲道:“你現在覺著怎樣?這里……這里是咱們的兒子?”
“必定是兒子嗎?若是兒呢?”
蘇挽秋抬頭,第一反應就是抬杠,只見丈夫笑得跟個傻爹似的:“兒更好,若是兒,將來就是咱們最心的小棉襖。”
“其实我也觉着很突然,怎么……这就有了?我月信向来两个月一次,下江南后整日里心忙碌,把这事儿全忘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
“怪道呢,都三个月了你竟茫然不知。不过今天既诊出了喜脉,此后可不能再大大咧咧了,饮食起居上都要小心注意……“
“哎呀这些不用你嘱咐,别想着为这个来管我,这方面我比你懂得多。”
苏挽秋一脸嫌弃,沈元熙无奈:“你看看你,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和咱们的孩子?不识好人心。好吧,你这会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给你弄。对了,要不要吃点儿水果?不是说吐了吗?恶心油腻的话,吃点酸的压一压……”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是懒怠动,想一个人静静躺一会儿,你快离了我,怪烦的。”
“这怎么有了孩子就不要夫君呢?我说咱可不带这样……”
沈元熙不等说完,就被苏挽秋推着起,听嘟囔道:“快走快走,别打扰我犯困,我要睡一会儿,再说明天就是海贸大会,虽然万事俱备,你再去做做功课……”
不等说完,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紫一头闯进来,着气道:“太子,太子妃,梁……梁相来了。”
“什么?”
两人俱都吃了一惊,沈元熙疑道:“梁相?他怎么会来?人在哪里?我这就去见他。”
“我听说梁相直奔六老爷的小去了,说是过会儿再来拜见太子殿下。”
“我去!”
苏挽秋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拉着沈元熙袖子豁然起:“这……你说他俩见面,是会抱头痛哭?还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定然是抱头痛哭,六叔爷都知道梁相的苦衷了,怎还可能是仇人呢?”
“但梁相不知道六叔爷还活着啊,他这么多年为了两人志向呕心沥,将所有唾骂愤怒一力承担,结果现在知道,江月原来没死……那个,你懂得。”
沈元熙哭笑不得:“梁相这分明是得了消息就赶来江南,如此急切,总不能是来寻仇的吧?”
“不管了,去看看就知道,快点快点,再晚可就错过好戏了。”
沈元熙无语看着神抖擞的妻子:“刚刚是谁说犯困懒怠动要睡一会儿?怎么这会儿倒是两眼放神百倍呢?”
“那当然。”
苏挽秋已把鞋子穿好,拉着沈元熙往外走:“梁阿六和江月,世间第一CP,往前往后十多年,估计都没有比这更大的八卦。咱们何其有幸,能现场听,这要是晚去一会儿,都是对八卦的不尊重。”
沈元熙:……
两人赶去的果然及时,梁园前脚进了小,他们两个后脚就跟着进了院子。
苏明江正在窗前的罗汉榻上看着一份单子,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影,被上午浓烈的阳笼罩,脸有些看不清楚,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悉,仍是让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所以一下子愣在那里,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前几日我得了消息,说你……还活着,我就马不停蹄赶了来。路上我一遍遍想着,会不会认错了?会不会是冒名顶替?会不会……是我做的一场梦?天可怜见,竟是真的……阿,阿,你告诉我,这真的不是做梦?十三年,十三年了,我不知做过多回这样的梦……”
终究还是梁园先开口,只是话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
苏明江将手里单子缓缓放下,起来到梁园边,目专注看着他,轻声叹道:“太子殿下说得没错,你……你头发竟都花白了。果然啊,到了你我这个年纪,当真是一番相见一番老……”
“我们不是一番相见一番老,我们已整整十三年没有见过,不……何止是没有见过,十三年,阳永隔,我岂能不老?阿,我再问你,我真的不是做梦吗?”
梁园执拗地问,苏明江拉住他的手往榻上走去,淡淡道:“你如今是内阁首辅,就这么点儿出息?从京城到江南,多天的水路,什么梦还不给你颠簸醒了?你晕船的老病好了吗?”
“没有,吐了一路。”
梁园老实回答。苏明江点点头:“怪道脸这么苍白。那赶紧睡一觉好好休息,有什么话醒了再说。”
十三年阳永隔后的首次相见,就这……就这?
躲在廊下听墙角的夫妻俩面面相觑,苏挽秋忍不住小声咕哝:“很平静啊,是不是有点太平静了?”
沈元熙轻咳一声:“嗯,只能说,双方当事人绪都比较稳定。要么说人家是知己嘛。”
“就因为是知己,难道不该是爱之深责之切?”
“那怎么着?你还想六叔爷和梁相大打出手不?都做娘的人了,思想能不能善良点儿?”
“这和善良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认真分析……”
不等说完,屋子里梁园的声音再度响起:“阿,十三年了,你怎么……竟比十三年前还要年轻?脸上皱纹都没见几条,怎么能怪我以为是在做梦?”
苏明江淡淡道“这没什么?你若是过十三年混吃等死的日子,不用心不用干活,饭来张口来手,你说不定比我还年轻。”
梁园:……
“所以这么多年,你避世而居,扔下我一个人在京城,孤苦无依殚竭虑,你却躲在乡下悠哉悠哉地过着幸福滋润的小日子,是不是?”
“怎么说话呢?我那幸福滋润的小日子?你怎么不说我那是万念俱灰,行尸走一般浑浑噩噩苟且生呢?”
“那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你可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苦?”
“哈?你平步青云,内阁首辅做着,被誉为天下第一权臣,呼风唤雨风无限,你管这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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