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啊,有時候得拉下臉;我老頭子什麼葯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葯。」
王太醫和蕭鐵策坐在破房子的桌前,面前各有一碗酒,桌子中間孤零零的一盤鹽水豆;春秋在門檻上坐著被晚霞染紅的天邊,耳朵卻豎起來聽著屋裡的靜。
蕭鐵策道:「喝酒。」
銀子是明九娘賺的,房子是買的,心裡裝的是別的男人,才和他大吵一架,劃清界限,他怎麼能拉下臉去找?
王太醫道:「我冷眼看著,之前確實不像話,要不我也不能總勸你休了。但是最近這兩個月,你不覺得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蕭鐵策怎麼能不覺得?又有誰,能比他得更深?
可是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有一樣沒變,那就是並不想要和他過日子。
蕭鐵策早就想過分開那日,只是沒想到,離開之後,自己竟然會覺得空的。
「不說那些。」蕭鐵策道,「我給您老倒酒。」
王太醫搖搖頭:「你這倔驢。從前的對錯不說,這次的事,確實是沒為考慮。」
蕭鐵策「嗯」了一聲。
孫茂名和吳旭鐸確實都投奔了明家,但是其中有一人是假裝的,是想混進去做臥底的。
蕭鐵策為了讓那人獲得信任,才決定「上當」——太子書這件事,他本來就知道是假的。
他有信心可以逃到京城,那邊有人接應,幫他求,不會讓他因此殞命。
宋珊珊知道后,一定要回京幫他周旋,卻沒想到,事最後變這樣。
「這件事不怪。」王太醫道,「而且這麼一來,所有人都知道你想回去,是攔著,也不算他們辦事不力,明家也不會怪罪。不過,明家會不會找九娘的麻煩就不好說了。」
最後一句,意味深長。
蕭鐵策卻想,自會有人護著。
「王老要做他的鄰居,以後麻煩您老人家幫我看顧著曄兒。」
王太醫已經答應做明九娘的鄰居,所以蕭鐵策才會如此說。
「好好的,你們兩個怎麼就鬧這樣了?」
回去之後,王太醫還囑咐春秋:「你和九娘子走得近,幫忙說和說和。」
春秋子一扭,抗拒溢於言表:「這件事我不勸。從前九娘子如何,我都是聽人說的,不作數;我認識的九娘子,重重義,沒有對不起過誰。您和蕭大哥盤算你們的,卻不為想,這樣太過分了!我都覺得沒臉再去見,更別說去勸了。」
事先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明九娘會怎麼想?
要強,發狠跺腳道:「我再也不去見了。」
話音剛落,明九娘輕鬆明快的聲音在隔壁響起:「春秋,春秋明天早上咱們倆早點搭鴨巢,起晚了太曬。」
搬家過來不行,還得把野鴨們都弄來。
已經讓二丫去告訴野鴨們,就算這幾日把蛋下在爛泥塘里,也不給蕭鐵策一個!
春秋立刻道:「好。」
「不用吃飯,來我家吃,我明天做甜豆花。」
「好嘞。」
王太醫笑罵道:「看,這就是在我面前厲害呢!蕭鐵策這兔崽子乾的好事,把我老頭子也連累了。」
春秋道:「您別否認了,我都知道,這事您也有份!」
這邊祖孫倆說話,一牆之隔的母子倆也在說話。
「爹,爹……」曄兒托腮坐在門檻上,眼地看著外面,等蕭鐵策回家。
明九娘狠狠心道:「你爹要看著舊房子,否則被人燒了怎麼辦?曄兒想爹的話,白日里娘讓你去鋪子里找他好不好?」
曄兒搖搖頭,他想晚上和爹娘一起睡。
這個新家好,有一鋪大炕,娘鋪上了厚厚的溫暖的被褥,下面燒得熱乎乎的。
他高興地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因為他終於可以睡在爹娘中間了。
現在告訴他,爹不來,他難以接。
明九娘雖然心疼,但是知道總要有這個階段。
兩人分開對曄兒肯定會造影響,但是那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爹,還是算了。
曄兒是含著淚睡的,明九娘替他蓋好被子,在地上鋪了厚墊子,做了半個時辰的瑜伽,又洗了個澡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吃完飯,曄兒迫不及待地要去找蕭鐵策。
明九娘也不攔著,只是這小東西還記掛著他爹沒飯吃,揣了兩個餡燒餅才出門,如果被攔著,還要帶一碗豆花去給他爹順順呢,氣得明九娘鼻子都歪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東西!
算了算了,只當餵了狗。
明九娘和春秋用了兩天時間把鴨巢弄好,野鴨們又回來下蛋。
春秋看得驚訝不已,道:「我先前還擔心它們不肯挪窩,看起來是我想多了。九娘子果然厲害!」
明九娘笑著岔開話題道:「冬天要來了,回頭多買些破布塞進去,免得回頭天氣冷,野鴨不下蛋。」
眼下能依靠的就只有這些野鴨,所以得上心些。
春秋看看樹枝,試探著道:「我到底爬得不高,這些鴨巢是不是太了?如果蕭大哥來幫忙,肯定能爬到更高的樹枝上分散開。還有,鴨糞的話……」
「不要,這樣就很好。」明九娘淡淡道,「我打算從村裡僱人來收拾鴨糞。」
一個月十幾兩銀子的進項,還不能花個百八十文請個人?
春秋臉上出失之。
雖然上厲害,但是心裡還是希兩人儘快和好;而明九娘態度沒有毫鬆,難免就有些鬱郁。
明九娘只當不知道的想法。
錯看了蕭鐵策,從前還真當他是有責任的男人;沒關係,眼瞎認,從現在開始,自己殺出一條路便是。
「找人的事也不能太魯莽,」明九娘道,「這個活兒輕鬆又有銀子賺,怕引起紛爭;我尋思著找里正給我指個人,又怕他指個不靠譜的。這幾天你也幫我在村裡尋尋,看看有沒有靠譜的。」
春秋點點頭。
明九娘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起的時候,外面的鴨糞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誰做好事不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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