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信倒也來了興緻，以前本不會說『假如"、『如果"這種話，坐在一旁說：「去昭州好，聽兆弟說，昭州有了水泥路，走在上頭如平地，雨水天也不會髒了鞋。」

夫夫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抱著去昭州夢，說的痛痛快快的樂呵。

最後是大白來吃飯，這才打碎了夫夫二人的昭州夢，拉回了現實，京里有家有口，還有年邁的雙親，阿更是近兩年子不爽利，時常有病痛折磨，哪能走啊。

不過說了一趟，發泄了，嚴謹信心裡鬆快了些，後來接到了昭州來信，看到兆弟所言，那愁悶不藥而癒了。

那年冬，阿去世。

臨走前，嚴阿握著小樹的手，巍巍的，說話艱難，雙眼渾濁模糊，「樹啊……樹啊……給你了……」

柳樹那次哭的難，他知道阿看出他心裡有氣，同家裡長輩起了隔閡，可到頭來，人一走，過去在村裡那些記憶也浮現出來了。

那時候他傻乎乎的，阿婆母公爹也是對他真的好，捨不得吃鴨蛋，就都讓給他吃……

扶靈回村守孝。

村中人哭墳那得悠長哀怨，跟唱曲似得才顯得你孝順，這種柳樹也學過，會，但此時見阿下葬，才知道那是演的，給村裡人看，演的孝順。

柳樹哭的眼淚珠子串線，吧嗒吧嗒落，卻做不出哭墳的戲。

阿一去，家裡懶洋洋了幾個月，柳樹是幹啥都提不起勁來，後來還是小黑大了能跑能跳能皮了，皮的柳樹整日神抖擻，恨不得把小黑屁揍八瓣！

每到柳樹叉著腰找男人告狀小黑子時，嚴謹信看了眼小樹，神溫和，很是維護小黑，說：「無礙，小事。」

「小事小事，硯臺打碎了小事，胡寫畫小事，給他哥臉上畫畫還是小事？」柳樹越說嗓門越高。

這臭小子！

大白端端正正說：「阿爹，我喜歡弟弟給我畫畫，他同我親近。」

柳樹：……

說不通，還是開揍吧！

柳樹虎虎生風的去抓小兒子了。

嚴謹信一看小樹活力的背影，眉眼也和了些，大白見父親這般，其實他也是，弟弟給他臉上畫畫，一就掉了，但阿爹又跟從前一般，每天力好，多好。

天順帝駕崩，武帝奪了權，稱了帝。

黎家也回來了。

柳樹可高興了，天天盼著周周哥進京，張口閉口就是福寶，小黑那段時間可是心裡攢著氣，一副『我倒是要看看，這福寶有啥了不起的，能比我還能搏阿爹的疼"？

大白瞥了眼弟弟，說：「阿爹揍你屁的疼？」

「……哥！！！」咋連他哥都護著福寶！小黑機靈，一看就看出本質了，這是他哥維護福寶呢。

大白說：「到時候別淘氣，福寶是咱們的阿哥，要懂禮。」

「哼哼哼哼——」小黑氣鼓鼓，他倒是要看看！

後來，小黑每日屁顛屁顛的，了福寶的小弟，也張口閉口老大哥了。

那一年嚴謹信了巡察組，要外放大曆四巡察。柳樹是知道，男人提了口，他就懂，想到那年男人時時憂愁的時候。

總是要過了那個心坎的。

「，你要去就去吧，家裡有我。」

就因為家裡有小樹，嚴謹信才放心，他知道這是自己自私——

「整天瞅著你，你們爺們三個都快煩死我了，快走吧。」柳樹故意說道。

夫夫二人心中的默契，不明說，都懂的。

知道你對家裡對我愧疚，知道你覺得自己自私。可我想你邁過心坎，想你快樂舒坦。

嚴謹信外出的第一年，柳樹看著都好，時常找周周哥說話聊天，去京里貴婦人家中吃席看戲吃酒樂呵，看似一切如常，可只有夜裡，他是睡不著覺，尤其是冬日，天冷了——

「冷颼颼的，連個暖被子的人都沒有。」柳樹嘀嘀咕咕，想到男人那一的火氣。

這一年，柳樹給大兒子娶了媳婦鄭瑩，教瑩娘管賬管家。

第二年，柳樹就走了，去找男人了。

其實這時候，嚴謹信不比年輕時火力壯了，可柳樹到了衙門小院，舊的床上，夫夫倆人睡一遭，柳樹把腳往男人里一，發出滿足舒坦快樂的喟嘆——

「嘿嘿，暖和了，舒坦！」

嚴謹信抱著懷裡的人，輕手輕腳的給掩了被子，歷經風霜的臉上，慢慢的綻開春日一般的溫和。

是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