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溍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整個人頭暈目眩。
他趕晃了晃腦袋,這才清醒了一點,也顧不得收拾上的塵土,便委屈的看向了朱壽:“朱公子,你咋還揍在下呢?”
“在下一片好心,你不領便罷了,可也別踹在下的腰子啊!”
“萬一踹出個好歹,家里的悍婦,又要喂在下去喝七八糟的湯藥了……”
說完,心里涌起無窮的委屈。
咋回事,到底咋個一回事?
剛才朱公子還跟自己如膠似漆,可一轉眼,怎麼還翻臉不認人了呢?
朱壽看著他可憐的樣子,沒好氣道:“你賤,怪本爺嘍?”
“再說求爵,信不信本爺還你!”
沈溍一下子震驚了,口道:“朱公子,爵位啊,勛貴啊,與國同休啊,這你都不要?!”
朱壽頓時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正道:“為大明計,我輩義不容辭!”
“什麼爵位不爵位的,為臣民者,豈可貪圖這等虛榮?!”
話是這麼說,他心里卻破口大罵。
看出來了,這沈溍跟吏部尚書詹徽一個鳥樣,全都缺了大德!
一個拉自己當,一個要給自己求爵……
問題在于,洪武這一朝的不好當,勛貴更是不就要命啊!
萬一被朱元璋砍了腦袋,自己豈不是虧大了?
而沈溍聽了之后,連忙拱手一拜:“朱公子忠貞恤國之心,天地可鑒,在下可是佩服的吶!”
說完,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你清高,你了不起!
不要這勛貴之位,倒是可以送給本啊!
見對方夸贊自己,朱壽一點也不覺得愧,反而恬不知恥地說道:“呀,沈大人太客氣了!”
沈溍打消了求爵的念頭之后,擰眉沉了幾下,才開口道:“朱公子,在下還有幾個問題不懂,還指點一番!”
“說吧!”
“敢問朱公子,這流水線,可否作于他用?”
“可以啊!”
朱壽也不敝帚自珍,笑了一下,道:“修橋、鋪路、制瓷、蓋房、織布……”
“反正啥都可以用得上這流水線就是了!”
“一法通,則萬法通!”
“至于怎麼運用,就看工匠們如何存乎于一心了!”
沈溍恍然大悟般的點頭,又道出了一個問題:
“朱公子,這流水線妙歸妙,可若是工匠人分工勞作,比如蓋房……“
“萬一蓋出的房子塌了,又沒個主匠,那這罪責該算到誰的頭上呢?”
朱壽像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向了沈溍,詫異道:“沈大人,你這工部尚書之位,莫不是掏銀子買來的不?”
沈溍臉頓時一黑:“朱公子此言何意?”
朱壽震驚地道:“沈大人莫不是忘了,胡惟庸的造磚鍥名之制?”
沈溍面頓時尷尬不已,訥訥地道:“啊……這個……在下也想到了,只是一時糊涂,忘了說罷了……”
朱壽撇撇,也懶得說穿他,繼續道:“所以說啊,誰打的地基,誰蓋的大梁,刻上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出了事,直接論罪!”
“至于制瓷啊、鍛鐵啊這種無法鍥名的活計,則以連坐之法彈,出了事,大家一起完蛋!”
“還有……”
這一刻,他侃侃而談,說了一大通。
沈溍聽罷,整個人激難忍,連忙躬一禮:“朱公子之才,真是淵博似海,實乃令在下大開眼界!”
“多謝朱公子解,在下定將流水線法廣傳工部、載史冊!”
“朱公子之名,也可流芳百世了!”
朱壽眼前頓時一亮,上前激的握著沈溍的手,興地道:“沈大人,你終于干了一件人事啊!”
“記著啊,一定要在史書上好好宣揚一番草民的大名!”
“要后世之人牢記,草民不是什麼惡貫滿盈的敗家子,乃是一個大大的板擔臣民!”
說著說著,大笑出聲。
哈哈哈,本爺的名聲,有得救了!
沈溍頓時一愣,忍不住提醒道:“朱公子,您說的……該是板臣民吧?”
朱壽心里一突,順勢抬頭天,驚訝道:“呀,沈大人快看,天上有一頭會飛的牛呢!”
沈溍角一陣搐。
對于載史書,誰不是再三推辭?
這位倒好,上趕著要把自己的大名添進去……
朱公子啊朱公子,你這麼一搞,史書是不會記載你是敗家子,卻會告訴后世之人,你是個臭不要臉的文盲啊!
朱壽倒是面如常,笑道:“沈大人,既然沒什麼事了,草民就回府忙去了!”
“噢對了,煉鋼爐記得快點搞起來!”
“這個放心,在下曉得,朱公子慢走!”
眼看著朱壽帶著廖大廖二走了,沈溍轉過來,眼神不善盯著一眾工匠:“本挨了揍,你們可曾看到了?”
一眾工匠嚇得頭皮發麻,忙不迭道:“大人,我等眼瞎了!”
沈溍這才滿意點頭,轉離開作坊,騎著快馬直奔謹殿。
此時的朱元璋還在批閱奏疏,見他邁步走,詫異問道:“這麼快,就把事辦完了?”
沈溍連忙拜倒,叩首道:“臣恭喜陛下,再得一謀國之法!”
朱元璋一下愣了:“朱壽那孩子,又琢磨出啥法子了?”
沈溍一字一句道:“流水線!”
說著,便把作坊里發生的一切,全說了一遍。
朱元璋面大震!
下一刻,他忍不住開懷大笑:“好好好!這流水線,是個利國利民的好辦法!”
“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還留著多驚喜,要給咱開開眼界啊!”
見陛下激的樣子,沈溍卻是一臉慚愧地道:“陛下,朱壽之才,臣拍萬馬而不及也!”
“臣本想冒著大不敬,為他向您求來一個爵位,不過……”
朱元璋來了興趣,好奇問道:“不過什麼,快快說來!”
沈溍連忙說道:“不過朱壽心如堅石,婉言拒絕了臣的好意。”
“臣聽說,他還有個爺爺在世,這爵位,他便是不要,也大可以給那位老人家啊!”
“難道,歷來之大才,都是這麼古怪的嗎?”
朱元璋擺了擺手,笑呵呵地道:“朱壽的賞賜,你往后不用管了。”
“他那一大家子,可不在乎勞什子的勛貴之位。”
沈溍一下懵了。
臥槽!
朱壽不要爵位便罷了,他的爺爺,居然也不打算做我大明與國同休的勛貴?
真是離了大譜!
這一大家子,到底是什麼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