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楚承允沒來,祁明有些驚訝。
事實上葉平戎也覺得事有蹊蹺。
他從端王府開始跟著楚承允,陪著楚承允離京,又陪著楚承允歸京,因為世簡單再加上忠心耿耿,一直都是楚承允邊的一等護衛。
如今楚承允登基為帝,葉平戎便是板上釘釘的天子近臣。
縱使出武將的葉平戎在朝堂上的智慧比不得那些文臣,但是他對于楚承允和祁明之間的關系格外了解。
說是兄弟,倒不如說是師徒。
楚承允離京后最閑散的那段時見到了個從天而降的祁明,或許一開始是因為日子無聊,可是到了后來,楚承允欣賞祁明的堅持和學識,也喜歡這個總板著臉的年郎偶爾冒出來的傻氣。
科舉之路,楚承允是幫了他很多的。
尤其是在進京之后,祁明并不了解京城,也不懂得到了會試以后要怎麼作文答卷,這些都是楚承允一點點的告訴他的。
他們口中稱呼義兄賢弟,其實本質上祁明就是楚承允帶出來的弟子,如今弟子終于等到了放榜的時候,楚承允卻沒有過來瞧,確實是件稀罕事兒。
除非,是祁明沒中。
想到這里,葉平戎的眼中帶了些同。
會試的結果,為皇帝的楚承允自然能早一步知道。
自家皇帝主子的脾氣葉大郎再清楚不過,他還年輕,投了的事自然是想要得到回報的。
若是祁明沒中,只怕楚承允以后都不會在私下里和他見面了。
但是這可是會試,幾千人過獨木橋最后只能取三百個,一次考中的確實是太了。
祁明并沒有發現葉平戎的神變化,他只是有些可惜又有些諒“還請葉大哥幫我傳個話兒,希義兄不要過于勞累,子重要。”
葉平戎點點頭,沒說話,而是一路護送祁明去看榜。
不過葉平戎不知道的是,楚承允不僅沒有提前看貢士榜單,還一大早就去了皇后的寢宮。
斜靠在床頭的孟皇后輕咳了兩聲,對著楚承允笑著道“相公不必擔心,我子好得很。”
楚承允則是攥著孟皇后的手,久久沒有說話。
這皇位,楚承允不是真的想坐,只是為了自己也為了中的天下蒼生,他不得不坐,如今坐穩了位置,新皇卻格外懷念以前逍遙的日子。
所以他珍惜還能笑呵呵的喊他義兄的祁明,也重依然會喚他一聲郎君的孟皇后。
若是以前,楚承允定然會好好安,并不會追究底,但這次楚承允卻輕聲道“慧娘,你說實話,是不是有人給你氣了”
孟皇后抿抿角,沒有開口。
就聽楚承允接著道“不用替他們藏著掖著,左右以后我也能知道。”
孟皇后就不瞞他,輕聲道“真的不關別人的事,相公,我不過是染了風寒,略躺躺就好,不礙事的。”
楚承允聞言,也不多問,只管坐過去輕輕的抱住了孟皇后,心里卻不相信。
孟皇后大概為了寬他的心,笑著靠在他肩上,聲音溫婉“等殿試過了,就要給華寧張羅婚事,這可是相公登基以來的第一樁喜事,定是要大辦特辦的。”
聞言,楚承允也有了笑容“那是自然,這個小霸王終于能家,我定然要給準備十里紅妝,慧娘你讓人好好挑選伺候的人,要好相的。”
孟皇后聞言一笑,點了點頭。
楚承允親了親的臉頰,有說了幾句閑話,便起離開。
走的時候瞧見了被擺在條案上的吉祥花,一時間沒有分辨出品種,只是楚承允心里裝著事兒,顯得匆忙,也就沒有時間多問。
而在他離開后,屏風后面的華寧才探了探頭,有些不樂意的撇了撇“皇兄就知道背后說我壞話。”
孟皇后笑著招了招手,讓華寧坐過來,而后道“他是真心為了你高興的,沒見那公主府的擺設都是他親自挑的你放心吧,等到了親的時候,定然是轟京城。”
華寧先是一笑,而后問道“會不會顯得太過鋪張”
孟皇后心有七竅,觀察細,自然看得出華寧并不是真的為國庫節省什麼,而是怕這場婚事辦的過大,讓葉平戎丟了臉面。
尚公主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但是葉平戎本就沒有基,又是武將,若是讓人覺得他在家里是西風倒東風,沾了長公主的,只怕有損名聲。
可心里想到了,孟皇后卻不點破,而是輕聲道“如今國富民強,陛下把權柄漸漸收攏,縱然因著之前的征戰讓國庫不甚充盈,但是你親也是對著百姓宣揚陛下恩德的機會,無論你樂不樂意,都要大大辦才好。”
華寧這才點了點頭,笑盈盈的應下來,便不再說這事兒,而是道“之前娘讓我拿來的花,皇嫂你養活了嗎”
孟皇后便讓人抱了花盆來,撂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手,蔥白的指尖輕輕地了紅艷艷的花朵,輕聲道“這花之前娘就送過我,我也帶來了京城,只可惜后來在你的大皇兄宮謀反的時候慌中摔碎了花盆,沒能救回來,如今能得個新的,這屋子里倒是鮮亮了不。”
華寧聽了這話,不由得看了看孟皇后。
之前幾個皇兄都在迫楚承允,恨不得他死,最終縱然是楚承允得承大統,可是其中艱險怕是除了他們夫妻二人外沒有旁人得知。
這也讓華寧格外理解之前楚承允拖著不納妃的決定。
可是現在各地送來的人都到了京城中,還有不朝中大員的兒三天兩頭的找由頭宣揚名,甚至有得了誥命的夫人遞牌子求見孟皇后,意義不言自明。
如今孟皇后一病不起,怕也是因為被得急了沒有辦法。
華寧不由得問了句“皇嫂,你信嗎”
孟皇后看了看,笑著問道“信什麼”
“信不信,皇兄真的能給你出氣,不要妃子。”
孟皇后沒說話,心里卻很平靜。
與楚承允夫妻多年,對這個人的脾氣最清楚不過,剛才自己一言不發是因為為皇后不能任,但知道,楚承允定然會立刻揪出那些見天找由頭來自己的人,嚴懲不貸。
至于要不要妃子,孟皇后顯然比華寧冷靜的多“我不該信的,可只要他還是我的相公,我就信。”
華寧盯著孟皇后看了會兒,知道話里有話,可也沒說什麼,轉而談起了葉送的這盆吉祥花,氣氛和樂。
而在殿外,楚承允坐在攆上,眉間微皺,沉聲問道“近幾日除了朕和華寧長公主,還有何人見過皇后”
“回皇上的話,只有樞直學士大人的夫人遞過牌子。”
樞直學士,又是這個階,瞧著新上任的這位沒有從上一任被貶斥的事里吸取教訓。
楚承允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這兩位記了下來,然后才問道“葉將軍回來沒有”
“回皇上,葉將軍還未宮。”
楚承允點點頭,微微閉著眼睛坐在攆上,沒再說話。
而在貢院前,已經是人頭攢,來看榜的人烏一片。
葉平戎并沒有跟過去,而是站在外面遠遠的看著,只有祁明拉著六思往前湊。
六思的眼睛往周圍看了看,有些不解“三三爺,不都是,看榜的嗎為什麼外頭,外頭有那麼多當的坐的轎子和馬車”
祁明聞言,略掃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道“可能他們家里也有舉子,這會兒陪著過來看的吧。”
六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后也不耽誤時間,跟著祁明一起往前。
尋常時候,六思膽子不大,子也瘦小,可是為了自家三爺從來都很豁的出去,明明是個小板兒,等真的到了人群里,卻使勁兒的護著祁明,不讓他被人磕。
祁明也很護著他,手把六思往邊扯,不讓他被人群得散開。
可是饒是如此,兩個人一時間也沒能到前面,六思不由得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就從府上多帶幾個小廝來了,也好過讓三爺自己罪。
祁明墊著腳尖往前探頭,卻還是瞧不見。
六思在一旁也著急“三三三爺,我怎麼,瞧,瞧不著”
若是往常,祁明不會著急,他甚至會躲避開人多的地方,從來都是自己清閑自在,而最近在祁昀的鋪子外轉悠,更是讓祁明多了幾分歷練和沉淀。
可現在,眼瞅著未來的前程就被寫在上頭,近在咫尺卻看不真切,自然是著急的
不過,即便如此,祁明也能好言好語的安六思“別著急,我都看不見,你比我矮自然也是看不到的。”
六思悶悶的應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周圍都是比自己高的人,有些泄氣。
而這時候,祁明看到了不遠氣定神閑的溫六郎。
不同于祁明的焦急,溫六郎勝券在握一般,搖著扇子站在人群外。
祁明有些怪異的看了看他,實在是不明白現在天還涼著,他晃悠扇子做什麼。
只是也沒有往前湊,自從溫六郎嘲笑過六思,祁明就不樂意理會他了。
可是溫六郎卻一眼瞧見了他,出了笑容跟他打著招呼“這不是三郎嗎,怎麼樣,可有你的名字我家小廝就在前面,可要幫你找找”
祁明縱然心里已經與他疏遠,可是越是疏遠的人越要做到表面功夫,祁明也回了個笑道“還沒有看到,不勞煩溫兄了。”
他說的沒看到,是因為前面的人太多太,莫說自己的名字了,旁人的他也沒瞧見。
可是聽在溫六郎的耳朵里,便是祁明沒有高中,這才找不到。
溫六郎心里一笑,臉上則是帶著幾分可惜“不妨事的,你還年輕,再等三年也一樣。”
祁明一愣,就知道溫六郎誤會了。
可他也沒有解釋,畢竟祁明自己也不知道結果如何,而溫六郎對他而言已經是陌生人了。
祁三郎拉著六思重新想要往里面,怎奈兩個人勢單力薄,實在是沒有那麼大的氣力。
可就在這時,有人站到了他們后,一手一個的把他們護在懷里,往前走去。
祁明嚇了一跳,抬頭,就看到了下黝黑的葉平戎。
葉平戎并沒有像是上次那樣隨意,而是在過來前把自己的下給涂黑了,借此藏份。
之前那次陪著楚承允過來,門口多是等著貢院開門迎考生的,后宅婦人帶著小廝婆子尋常事不認識他的,葉平戎稍微擋擋臉就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可這次不同,來看榜的不乏朝中大員,一面就要底的。
于是葉平戎稍微修飾了一下自己,這才上前來幫著祁明和六思到了前頭。
“謝謝葉大哥。”祁明拱手道謝,而后才昂頭看著麻麻的進士榜。
這上面,共有三百個名字,被在貢院前面的照壁上。
能上這個榜的,便是通過會試,從舉人了貢士,最重要的是,這上頭的都能在數日后參加殿試,去博得一個進士出
這個長長的照壁,看起來并不是冷冰冰的墻,而是鯉魚需要躍過的龍門。
這上面的三百名貢士,便是經過了之前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拼搏,終于能越過去的錦鯉,個個金貴無比。
祁明按耐住了心思,讓自己能平靜的從前頭一個個的往后看,尋找著自己的名姓。
只是數量實在是太多,是這麼找都覺得眼暈。
可就在他剛看到第三行的時候,就聽到六思興的聲音“三爺,我看到你了中了,你中了”
此話一出,祁明愣住了,葉平戎和溫六郎這兩個篤定祁明榜上無名的也瞪大了眼睛。
六思卻不管他們,只拽著祁明的胳膊晃悠,指給他看“三爺,你瞧,就在這里,祁明,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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