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玨道:“若督公不嫌麻煩,玨願與督公、薛指揮使一同前往。”
趙保英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道:“既如此,咱家便同皇上道一聲,明日霍大人在城門等咱家便是。”
待得霍玨下了馬車,趙保英垂眸沉思了須臾。
先前因著不想打擾如娘的生活,便不曾派人查探過霍玨與楊蕙娘一家的底細。
趙保英在宮裡沉浮了近三十年,一雙眼被淬煉得如同火眼金睛一般,魑魅魍魎早已看盡。
與楊蕙娘、薑黎接不過片刻,便知曉這對母心純良,非心機深沉之人。
可那位狀元郎……卻不是普通人。
與這狀元郎接越多,便越發現此人不凡。
眼下這盛京裡,能教他覺著深藏不,非泛泛之輩之人,著實不多。
大理寺卿宗遮算其一,錦衛指揮使薛無問算其二,而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狀元郎,則是其三。
“小福子。”趙保英輕輕喚了聲。
小福子忙“誒”一聲探進個頭來,以為趙保英是有何事要吩咐。
可等了片刻,也未曾聽見下文,疑地應了聲:“督公?”
趙保英想起如娘說起薑黎、霍玨時那副笑意盈然又全心信賴的神,頓了頓,道:“罷了。”
既然如娘信他,那他姑且也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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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熄燈後,薑黎靠著個大迎枕,拿著把玉梳篦邊慢慢梳發,邊同霍玨絮絮叨叨說起今日在酒肆的事。
“小福子同我們說,趙督公二月二十七那日也在大相國寺呢。那日他便遇見了如娘嬸,可他卻沒有前去相認。”
“後來‘狀元樓’開業後,他時不時地便派小福子過來買酒,每次都隻買如娘嬸釀的酒。趙督公隻喜歡獨酌,偶爾才會同小福子與高大人分一小杯。後來小福子再來,便多買一大盅,他同高大人等趙督公走了才喝。”
薑黎說到這,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又沒忍住蹙起了眉峰。
“誒,霍玨。你說,趙督公是不是喜歡如娘呀?”
霍玨對上小姑娘澄澈潤的眼,接過手裡的梳篦,邊替梳發,邊道:“你不希趙督公同如娘在一起?”
“自然不是。”薑黎舒服地瞇了瞇眼,道:“你不知曉,壽誕那日,我是第一回 見如娘嬸出那樣的表。仿佛只要能再看一眼,便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如娘嬸一定很喜歡趙督公,若是趙督公也喜歡如娘嬸,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霍玨梳發的作一頓,垂眸看了看小娘子潤的眼,道:“雷霆雨,皆是君恩。在宮中做侍,過的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的日子。趙督公便是喜歡如娘,也未必肯說出來。興許對他來說,如娘的安危比表明心意重要。”
薑黎睜開眼,烏溜溜的眸子裡映著霍玨清雋的臉。
“即便是那樣,也要說不出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見一個讓自己拚了命也要去看一眼的人,如娘嬸那麼喜歡趙督公,若他不說,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知曉他的心意?那,那多可憐呀,況且,明日的事誰能知曉呢?能說的時候不說,等到想說的時候,說不得就沒機會了。”
說得那樣認真,說到後頭,眼眶都要泛紅了。
霍玨心口像是了塊巨石,痛得都要呼吸不了了。
他知曉心疼的是如娘,可他心疼的是上輩子的阿黎。
抱著錢袋說要養他的阿黎,從桐安城跑來盛京就為了看一眼從長安街打馬而過的狀元郎的阿黎,努力攢錢跑到宮門外說要替他贖的阿黎。
那個,等了許久也等不來一句“我亦心悅於你”的阿黎。
其實,與他之間,從來都是勇敢的那個。
如娘為了見乾爹一眼,懷著一腔孤勇跑去尋他。他的阿黎,又何嘗不是懷著一腔孤勇在義無反顧地喜歡他呢?
千般滋味過漫長歲月沉沉在心頭,赤赤地疼。
霍玨放下玉梳篦,將隻穿著一薄薄寢的小娘子抱懷裡,頭沉沉埋清瘦白皙的頸。
薑黎被他這忽如其來的舉措弄得一愣,以為他又起了心思,也顧不得替如娘委屈了,紅著臉慌慌張張道:“我,我小日子還沒停呢!”
霍玨用鼻尖挲著薄白的,輕輕喚了聲:“阿黎。”
薑黎倏然一怔。
方才那一聲“阿黎”,也不知為何,竟讓覺得有些心酸。
正問一句“霍玨,你怎麼了”,埋首在頸間的郎君忽然抬起頭,那雙深邃的不見底的黑眸就那般定定著。
隨後結滾,認認真真同道:“我,霍玨,心悅於你。”
第89章
“阿黎。”
“我, 霍玨,心悅於你。”
榻上的郎君認真說出這句話時,薑黎著實愣了好半晌。先前心裡還怕他又要胡來,驟然聽見此話, 驚訝得連呼吸都停頓了下。
霍玨喜歡, 知道的呀。
若不是心悅於, 他這樣的人,怎可能會娶?況且, 自從親以來, 不,該說自從去歲的春天, 他收下的錢袋開始, 他待真的極好極好。
薑黎也不知曉旁的夫妻是如何相的, 也不曉得旁的丈夫又是如何對待妻子的。
隻知, 在這世間,除了爹娘與阿令,是再也找不著另外一個對這般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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