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株竹子還是薑黎過來之前花了好幾個時辰繡上去的,就為了讓這錢袋看起來文雅些。
可惜繡活不好,竹子繡得歪歪扭扭的,似竹非竹,似葉非葉,瞧著便有些不倫不類。
薑黎赧地低下了眼。
垂下的視線裡很快出現了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掌,那手並沒有接過錢袋,反而輕輕住了薑黎的一手指頭。
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挲著指尖上麻麻的針眼。
這作委實太過親昵,饒是薑黎心悅霍玨已久,也不免覺得無措又怔然。
下意識了手,可霍玨卻不肯松手,明明沒覺得他用多大勁兒,但的手就是無法彈半分。
“阿黎的手怎地傷了?”
薑黎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回手,隻低聲道:“繡這錢袋時留下的,你知道的,我的紅一貫做得不好。”
話音一落,眼前的小郎君像是終於注意到了這個錢袋,手輕輕一勾,錢袋便落他掌心。
霍玨緩緩挲著那幾株歪歪扭扭的草,低聲道:“怎會不好?這幾株蘭草我瞧著十分別致生。”
薑黎:“……”
蘭草……
草……
霍玨在此時也終於想起,在他參加鄉試那年,薑黎的的確確給他送過一個錢袋,卻被他無地拒之門外。
彼時他滿心隻想復仇,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了小娘子的心而不自知。
霍玨掩下眼底的晦,晃了下手裡的錢袋,道:“這是阿黎攢下的銀子?”
“嗯,是我攢下的。”薑黎怕他不肯收,又添了句:“你放心,這些銀子我很快便能掙回來。城東員外府的陳老夫人特別吃我做的糕點,每回給送糕點,都能得不賞錢的。”
錢袋裡的銀兩約莫十來兩,陳老夫人的賞錢再厚,沒有個兩三年,阿黎本攢不下這麼多銀子。
霍玨攥手上的錢袋,漆黑的瞳眸裡映著薑黎的臉:“阿黎想要我收下這些銀子?”
薑黎輕輕頷首:“你這會需要用錢的地方不,蘇老爹生著病,蘇瑤又離開了,如今所有的重擔都你上,你不必同我客氣。”
“蘇瑤?”
霍玨輕輕蹙眉,這名字他已經許久未曾聽說過了。
說來,他之所以科舉無,就是拜蘇瑤,不,該說是鎮平侯府的大小姐徐書瑤所賜。
若不是因為,他也不會被到走投無路的境地,只能選擇淨宮。
若他沒有進宮,阿黎興許就不會死。
薑黎聽見霍玨又念起蘇瑤的名字,心裡莫名一堵,不由得抿了抿,細聲道:“蘇瑤昨日就回去盛京了,家裡給定了門親事。你,你就別再牽掛了。”
霍玨驟然一愣,很快眉心一松,提眉看。
是了,阿黎一直以為他是蘇瑤的養夫。在蘇瑤走後,還曾經跑過來同他說:“蘇瑤不要你,我要。”
曾經久遠的回憶頃刻間席卷而來,上一世,他拒絕了。
可這一世,他再也不會犯從前的錯誤。
霍玨垂下眼靜靜看,良久,骨白皙的指輕輕勾住肩上一綹烏發,聲道:“阿黎那日說過的話可還算數?”
薑黎腦袋一懵。
印象中的霍玨從來不會做這樣的舉,更不會用如此溫的語氣同說話。
這……這真的是認識的霍玨嗎?
第4章
薑黎腳步虛浮地走回酒肆,兩耳嗡嗡直響。
方才霍玨問那日的話可還算數,期期艾艾地答了句“算、算的”,之後他便笑著同說“好”。
好。
“所以,他這是答應了?”薑黎眨了眨眼,十分心虛地說服自己:“他不收旁的人的東西,只收下我的錢袋,說……說明他對我也有意的。”
“誰啊?誰對你有意啊?”薑令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目在薑黎的臉上停了一瞬,“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怎麼紅得都快滴了?”
薑黎忙用手背了下臉頰,果真熱得很,拿手扇了扇風,眼神遊移:“我就是熱的,你不覺得熱嗎?”
熱?
這幾日正在倒春寒呢,哪兒熱了?
薑令狐疑地盯著薑黎,“你是不是又去找霍玨哥了?”
“……”
薑黎沒好氣地看了薑令一眼,有氣無力道:“你小些聲,別讓娘聽到了。”
雙胞姐弟就是這點不好,但凡有點心事總能薑令一猜一個準。
薑令頓覺心累,“姐——”
薑黎見薑令擺出一副要同促膝長談的架勢,連忙打住他的話匣子:“別,你先聽我說。”
薑黎往酒肆後廚瞄了眼,把薑令扯進花廳,將方才霍玨說的話倒豆子似地倒了出來。
“所以,你方才給霍玨哥送錢袋,”薑令清了清嗓子,“霍玨哥不僅收了,還答應了要做你的養夫,對吧?”
薑黎用力點頭。
花廳裡靜了一瞬。
薑令足足看了薑黎半盞茶的功夫,而後輕輕一歎,苦口婆心道:“阿黎,天雖已黑,但你做夢也做太早了。霍玨哥我很了解,怎麼可能會收下你的錢袋,還說出那樣的話?你,還是做些不切實際的夢。”
薑黎:“……”
一牆之隔的蘇家藥鋪。
霍玨立在薄裡,手裡攥著那湖綠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