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徐青山手里的大刀跌落在地，錯愕地看著麥子，耳邊嗡嗡作響，毫無焦距的雙眼一點點黯淡了灰。

　堂堂將軍，一軍主帥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不住刀，徐家軍的兒郎們驚恐萬分。

　更讓他們驚恐的是——

　將軍在戰場上勇殺敵，他的母親卻在宮中被下了毒？

　誰下的？

　他們想到周家八百六十二口人；

　想到已經半瘋半癲的周明初；

　想到了那個將周明初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小兵……

　還能有誰？

　左不過高位上的那一個！

　這仗還打個鳥！

　心念在一瞬間轉變，所有人的刀都不再堅定的砍出去，而是如他們此刻的心一樣，遲疑著，懷疑著，掙扎著！

　沈易見勢不妙，一把奪過鼓兵手里的鼓槌，力的擊打起來。

　“保護將軍！”

　“撤退——”

　“所有人趕撤退——”

　……

　“王爺，徐家軍突然撤退了，追不追！”

　“追！”

　“不追！”

　一道悉的聲音從遠喊出來。

　一人一馬駛近，顧長平翻下馬，略有些踉蹌的走過來。

　“十二，不追！”

　“為何不追？”

　肅王李君已經殺紅了眼，“大好的形勢錯過了，誰擔得起！”

　“我來擔！”

　顧長平大呵一聲，沖李君羨道：“原地休整一個時辰后，直接兵臨城下。”

　李君羨心頭一：“你的意思是……徐家軍會退守到四九城里？”

　“必退無疑！”

　顧長平正道：“兵臨城下后，攻城不攻城，也必須由我說了算！”

　這話，簡直狂妄到了極致。

　別說李君，便是李君羨都變了臉。

　他深吸一口氣，“子懷，你實話和我說，你在籌謀什麼？”

　“籌謀兩個人的生死！”

　顧長平屈起，單膝跪了下去，“事關我后半生，請王爺應允！”

　和他來這一套？

　李君羨趕一把扶起，“允了！”

　李君一拍額頭，氣得背過去，他娘的，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

　“那兩個孩子，十二可有打算？”

　顧長平：“皇帝或許會拿他們來祭旗！”

　李君羨靜默片刻，“我的骨，有一分救的希，做十分努力。”

　“好！”

　顧長平走到李君面前，“到了這個份上，四九城應該會派人來和談，這事由王爺先出面談第一。”

　李君點點頭。

　他談第一，談好談崩都無所謂，左右后面還有李君羨拍板作主，不過……

　“會不會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是！”

　顧長平：“但不用怕，他手里的兵已經不是他手里的兵了。”

　啥意思？

　李君有些不解，一旁的李君羨卻一針見問道：“你是說，徐家軍要反？”

　“徐家軍要不要反，我不知道，但……”

　顧長平低聲道：“將軍的心，已經不似從前。”

　李君有些張地問：“你在四九城里都做了什麼？”

　“沒什麼！”

　顧長平帶著一點含蓄的笑意看了看李君：“我把將軍的母親，給謀算……‘死’了！”

　“什麼？”

　李君只覺得渾骨悚然。

　這人怎麼做到的？

　……

　覺得骨悚然的，何止李君一個。

　“皇上！”

　太醫院院首著頭皮上前，“褚夫人……已經去了。”

　像一顆炮彈，在水惜殿里炸開，炸得所有人魂飛魄散。

　一滔天的煞氣從皇帝眼里迸出。

　他一把揪住院首的前襟，暴怒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皇……皇上，人已經去了。”

　“去了？”

　李從厚哆嗦半天，突然重重的跌坐下去，喃喃自語，“怎麼會去了呢，剛剛還好好的？”

　“皇上，必須立刻查一查，給將軍一個代。”

　蘇太傅面前所未有的凝重，前方大戰正盛，后方將軍的母親在宮里中毒亡……

　這事若傳出去，便是大難臨頭。

　“郭統領！”李從厚扶著椅把手吃力的站起來。

　“臣在！”

　“查，給朕徹查！”

　李從厚冷笑一聲道：“若查不出個真兇來，你就準備給褚夫人陪葬吧！”

　“是！”

　郭長城神一凜，走到一排跪著的人面前，“王公公把你看到的說一說。”

　王中一的腥味，這會心還在怦怦直跳。

　“老奴奉皇上的命，來給褚夫人敬酒，褚夫人說在孝中，便端了茶盅，哪知剛喝一口便……老奴是萬萬沒想到啊！”

　“這茶是誰沖泡的？”

　“是，是奴婢沖泡的！”

　一圓臉宮巍巍的抬起頭，泣不聲道：“所有的茶都是奴婢沖泡的，可奴婢什麼都沒有做，更不敢下毒！”

　“是靖姑娘！”

　另一個宮尖聲道：“奴婢親眼看見，諸夫人那杯茶，是靖姑娘遞到手邊的。”

　“奴婢也看到了，而且那杯茶，原本是靖姑娘的。”

　“靖文若！”

　李從厚里咬出三個字，“若真是你，朕定要將你碎尸萬斷！”

　靖寶恍若未聞，仿佛靈魂出竅一般。

　顧長平，你讓我把禇夫人弄進宮，是為了讓死嗎？

　死了，就有了最后一垮徐青山的稻草？

　你怎麼能那樣做？

　你不應該那樣做！

　你不知道，有多麼的樸實，多麼的通，多麼的風趣……

　“靖文若！”

　郭長城在靖寶面前站定：“褚夫人手里的那杯茶，是你遞過去的？”

　“是！”

　“那杯茶本應該是你的？”

　“是！”

　“是你在里面下的毒？”

　“不是！”

　“就是，就坐在褚夫人的邊上。”

　沈姑姑突然大喊道：“為了讓北軍贏，為了讓顧長平贏，所以趁機下毒，皇上，好歹毒的心思啊！”

　“我說了，不是我！”靖寶重復。

　郭長城：“既然不是你，為什麼你要給褚夫人遞茶？還要遞上自己的茶。”

　靖寶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遞茶是因為我尊敬，遞自己的茶，是因為倉促之下。”

　“好一個倉促之下，你心里的人明明是顧長平！”

　沈姑姑喊道，“你這樣做，是想讓將軍分心！”

　靖寶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本來還沉浸在震驚和悲傷之中。

　但這時候沈姑姑的突然刁難，讓頓時驚醒，抹了把淚，冷笑道:

　“我上真要藏著這樣的劇毒，真想讓將軍分心，真要讓顧長平贏，我要毒殺的人本不會是褚夫人，而是……”

　的目冷冷地向李從厚看過去，驚得郭長城大呵一聲：

　“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