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宮,空氣里飄著一惶惶不安的氣味。
“你們聽說了沒有,昊王要打到京城來了!”
“怎麼可能,徐將軍不是剛剛打了勝仗嗎?”
“怎麼不可能,瞧見沒有,京畿十二衛的老大一個個都趕來了。”
“真要打過來啊,那……那咱們怎麼辦?”
“鬼知道啊!”
“上頭神仙打架,倒霉的都是小鬼,我還好,孤魂野鬼一個,你們可都有家有口……”
“一個個的不去干活,聚在這里放什麼屁呢?”
王中的聲音在眾宮人的背后響起,“想死,咱家便送你們一程如何?”
“王公公開恩啊。”
那幾人忙跪地求饒,“公公開恩!”
“再嚼舌子,杖斃,還不趕都散了。”
“是,是,是!”
王中看著那幾人的模樣,一肚子憤恨,無發泄,只得統統在心底,回到書房侍候。
剛到門口,只聽得書房里一陣叮當脆響,王中嚇得心驚跳,忙問邊上的心腹:“蘇太傅到了沒有?”
心腹指了指門里,“已經在里頭了。”
王中頓時一口氣卡在了嚨口,上不上,下不下,甭提多難。
蘇太傅在,皇上還砸東西,可見這戰局的的確確不太妙啊!
……
書房里。
李從厚指著王子澄的鼻子罵道:“李君羨到了哪里?南軍現在何?徐青山現在何?朕讓你去查,查了半天你查出了什麼?”
王子澄噗通跪地道:“皇上,京中到渭水,就算一刻不停,也要五六天,臣心里也急,可這……”
還頂!
李從厚一腳踹過去,“我養你們這幫廢,要何用!”
一腳正中王子澄的心口,別說喊疼,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十二衛的統領頭一回見皇帝發那麼大的脾氣,一時間大氣也不敢出。
渭水的戰況來得太突然。
別說皇上怒,便是他們也都想不明白,這昊王、肅王是如何繞過南軍,直奔京城而來?
“皇上!”
蘇太傅直言道:“老臣相信,徐將軍一定會有對策,說不定此刻他已經在歸京的路上。”
“對策對策,真要有對策,還會讓李君羨殺到京中來!”
李從厚咬牙厲聲道:“朕什麼都給他了,滔天的榮譽和滔天的富貴……”
“皇上啊!”
蘇太傅霍然打斷皇帝的話,跪地高聲道:“徐家一門數代,素來忠君國,從無變數,戰場上瞬息萬變,勝負難料,皇上此刻首要之事,是布置京畿防衛,應對北軍。”
而不是在這里疑神疑鬼,說牢話啊!
李從厚看著蘇太傅青冷微怒的面龐,才發現自己急之下說的話,有些過了。
他緩了緩語氣,道:“京畿防衛布置,太傅有何良策?”
蘇太傅立刻把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四個城門,各放三衛駐守,軍守皇城,一一外兩重保障。
皇上需立刻向天下詔告,反賊李君羨倒施逆行,奪江山,召天下所有兵衛京護駕擒王。
京中的權貴功臣,家中都有侍衛親兵,一并上給王大人,拒不上者,以謀逆論罪。
除此之外,邊沙葉將軍,立刻八百里加急,讓他分出一半的兵力支持京城。”
眾人聽到此,不由的去打量蘇太傅。這一手應對之策,幾乎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李從厚眉心,“尚書大人,以為如何?”
王子澄忙道:“皇上,蘇太傅布置的極為妥當,臣無異議。”
“那就照太傅大人的話去做。”
李從厚高喊道:“書臺?”
門外當值的書忙躬進來,“皇上!”
“皇上,這檄文老臣親自來寫!”
蘇太傅喧兵奪主道:“來人,拿紙筆來!”
王中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快,快拿紙筆給老大人!”
李從厚看著蘇太傅巍巍從地上爬起來,心頭一痛,甩袖走出這間令他窒息無比的書房。
朱門外的天,沉沉。
比這天更沉的,是李從厚此刻心頭的滋味。
堂堂一國之君,天選之子,竟然落到要被人攻城殺頭的地步,他做錯了什麼?
這皇位是先帝傳給他的,削藩也是先帝早就定下計策。
欺人太甚啊!
欺人太甚啊!
李從厚在心里咬牙切齒道。
“皇上!”
遠,蘇婉兒提向他奔來。
李從厚此刻不想見任何人,更不想聽任何后宮之事,朝王中道:“讓回去!”
王中趕去攔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蘇娘娘高喊道:“皇上,臣妾有關于顧長平的要事回稟。”
李從厚一聽顧長平三字,神一變:“讓過來!”
“是!”
王中看看皇帝,再看看蘇娘娘,到底還是添了一句:“皇上緒不好,娘娘說話緩著些。”
蘇婉兒看都不看王中一眼,徑直向皇帝走過去,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中聽不清蘇娘娘說了些什麼,卻只見皇帝的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王中!”
“老奴在!”
“你親自去趟靖府,把探花郎請到宮中。”
王中心里有幾百個,幾千個“為什麼”要問,但對著皇帝那張青紫加的臉,他哪敢多問一個字呢!
王中胖的子消失在視線中,李從厚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將那一腔滔天的怒火都藏了進去。
許久。
他睜眼問道:“蘇妃,這消息你是從何知道的?”
蘇婉兒跪下,長長的眼睫一抖一抖,顯然是害怕。
“朕恕你無罪,只管說來!”
“那日謝太醫來幫臣妾請脈,臣妾想著從前冷宮中的事,心中不忿,于是質問謝太醫。”
蘇婉兒的眼淚跟掉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謝太醫在我的問下,才道出了當初他向皇后屈膝,是想求皇后幫忙替他兒婿說上一兩句話。
而出這個主意的人是探花郎,他又說探花郎之所以獻計,是了顧長平所托,還說顧賊是念著從前蘇家養他一場的份。
臣妾沒有多想,哥嫂顧賊牽連獄,皇后娘娘替臣妾娘家人說話,臣妾激不盡。
直到今日聽說李君羨領兵京的事,臣妾驚得心口怦怦直跳,于是就想,有什麼法子可替皇帝退兵,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探花郎的上。”
蘇婉兒抬起淚眼,真意切道:
“臣妾想不通探花郎為什麼要幫顧長平,雖說是師生,但以命相幫,這份有些過。
大敵當前,多留一個心眼總是沒錯,畢竟探花郎還牽扯著前線的徐將軍,臣妾這才壯著膽子來向皇上回稟。”
初秋的天,李從厚只覺得一寒氣撲面而來,心頭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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