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頌關心了他幾句,終于低了聲音,將他想要提前為元里立冠的打算說了出來。
族長聽完,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族長沉默了一會,強撐著坐起,元頌連忙將他扶起來。靠坐在床柱上后,族長嘆了口氣,語氣中卻滿是欣,“我熬了這麼久,沒想到有一天,我這般老骨頭也能為元氏出一把力了。”
元頌愧疚道:“二爺……”
族長抓了元頌的手,渾濁哀朽的眼中含著毅然的決心,“你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本就活夠了。能看到你封侯,知道里兒有出息,我也心滿意足了。延中,你這個決定做得好,很好。如今世道了,他們又講究立冠才能出仕,早一年立冠總比晚一年立冠好……等你們做好決定,只管告訴我。我會將想看里兒提前立冠作為我的臨終愿,一個族中老人的愿是讓他提前立冠,那麼他提前一年立冠便不會惹人閑話,人人都只會夸他孝順。延中啊,我也只能為你做到如此了。”
元頌眼含熱淚:“這便夠了。”
說完,他起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地給族長磕了三個頭。
族長坦然了。
因為他們彼此都明白,想要讓愿變愿,那就需要死亡作為代價。
族長這是用自己死,來為元里提供提前一年立冠的機會。
元頌走后,族長的兒子進屋,站在床邊無聲哽咽。
族長咳嗽了兩聲道:“這麼大的人了,你哭什麼!”
兒子聲音沙啞道:“爹,兒子想讓您多活幾年。”
“我活著只是你們的負擔,”族長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我死了,你們的路卻寬了。明日你把你的長子二子送到元頌那,讓元頌將他們送到里兒邊,跟著里兒一起建功立業。里兒遠在邊疆,邊還是要有本家兄弟幫襯為好。”
兒子遲疑道:“長子元樓倒是子沉穩,可以一去。但二子元單那小子是否太過頑皮?”
“他聰明,有天賦,只要里兒肯重用他,他一定會有一番作為。”族長道,“說不定這兄弟倆,以后還可以名留史冊啊。”
兒子只覺得這絕無可能,還有些啼笑皆非,覺得爹真是年紀大了,什麼話都敢說了。他搖了搖頭,自己都臊著慌,“爹,您太高看他們了,哪怕元里有出息,也不代表下一輩的孩子都能有出息啊,能有個元里就夠好了。更何況名留史冊?爹,歷朝歷代千百萬人,能名留史冊的只有寥寥啊!”
“你還是不懂啊。”
族長閉上了眼睛,似睡非睡地嘆道:“三百年前,跟著太.祖打天下的將領都已是名聲傳頌天下的武將。這些將領之中,有不都是太.祖的本家兄弟,是太.祖建功立業的班底。難道太.祖當真有真龍之氣,所以連老天爺都將天生武將都放在他的邊供他使用嗎?不是這樣的啊。”
族長聲音逐漸弱了下去,“是因為太.祖將他們帶在邊,才能讓他們有學習立功、嶄頭角的機會。是因為太.祖了天子,他們才因此被贊頌千古名將,得以名留青史啊。”
兒子大驚失,“爹,您怎可拿樓兒單兒同太.祖邊的將領比!”
族長深深吸了口氣,巍巍地把枕旁把玩的核桃重重扔到了兒子上,“我他娘的怎麼會有你這個傻兒子!”
*
薊縣。
元里一行人快馬加鞭,用了不到十日便回到了薊縣。
元里提前一步離開,也不是全然被楚賀給氣到了,更重要的是他接到了信,張已然在薊縣等了他許久。
回到薊縣那日正好是下午,元里讓人去張,自個兒快速地洗了個澡換了一服。
等他出來后,張也剛剛來到了楚王府。
但張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來了一個名“鐘稽”的馬商。
因為不確定元里愿不愿意見到鐘稽,兩個人正在外面等著呢。
“鐘稽?”元里抿了一口茶,眉頭微挑,看向坐在下首的詹寧,“寧,我記得此人是兗州的馬商,和兗州刺史車康伯有些關系。”
許久不見,詹寧變得自信了許多。臉上的忐忑已然消失,更多了幾分沉穩沉著,眼中閃著明亮的,瞧起來有竹,恢復了一些以往的開朗。
他笑著道:“沒錯,車康伯的馬匹大多都是這個馬商提供的。”
元里若有所思,將茶碗放下,“看樣子,兗州最近不太太平啊。”
郭林在元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元里嘆了口氣,“原來是為妻報仇的可憐人。”
鐘稽前些日子得了一批新馬,其實有幾匹通雪白的白馬。因為兒吵鬧著要去看白馬,鐘稽便帶著妻一起去取馬。誰知回來途中遇到了土匪劫道,馬匹被搶,妻慘死。鐘稽求車康伯滅了那群土匪,可車康伯卻不敢對上那群兇悍的土匪,便三言兩語打發了鐘稽。
鐘稽走投無路,滿心悲凄,他找了許多人都毫無辦法。這個時候,張告訴他了元里仁義之名,鐘稽如獲救命稻草一般,這才找到了仁善之名遠揚的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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