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廝跟著孫婆子一起來到張家接人時,就見自家爺跟幾天沒吃似的坐在人桌子上悶頭飯。
李氏的炸小魚說是香飄十里真不為過,最好的還是夏天用鮮銀魚炸,口即化,又香又,冬天就差點,用的是腌制風干后的銀魚,先用清水泡,再撈出來瀝干水分用油炸了,最后放到蔥姜蒜末里炒。
雖口上有高低,但冬夏各有各的滋味,不僅張家人吃,每次去賣船菜小魚干也是賣得最快的。趙聰從沒吃過這麼香脆又裹滿水的小魚干,沒一會兒就吃得出了一汗,
要不是小廝都快哭了,他簡直還想再賴在張家吃一頓晚飯再走 。李氏見他圓滾滾的長得可,又用油紙給他單獨裝了一袋子,就這趙聰還不舍:“魚妹妹,我改天還找你們玩兒。”兒沒發現告者乃眼前人也,只深他爹手眼通天。
張知魚心道:孩子。回家先保住屁再談以后吧。
幾個時辰過去,趙掌柜從丟失兒子的恐懼逐漸發展到只要他健康快樂這輩子他就不再強求,等到知道孩子在張家時他已經心如止水——只要玩夠了知道回家就好。
但這一切的包容與父在趙掌柜進暖房看到遍地殘肢的花草們時就然無存,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結果就是趙聰在家著屁躺了三天,別說找張知魚玩,連學堂都沒去。
這邊張知魚每天待客待得腳不沾地,不知爹張大郎也沒閑著。
原他抓了抱走何縣丞閨的拐子不說,日間還四尋訪搜羅尋思著要把賊窩端了。本地的拐子頭目鐵拐盛就看他不舒坦,加上這個月接連折進去幾個兄弟,剩下幾個窮的漢子出門點盤花生都不敢多放鹽,再不給他點看,眼見著他就要把一個溫暖的大家庭拆散了,這他如何肯忍。
從前在南水縣討生活本就不容易,打個牌都能見著張大郎晃,天長地久的誰得了?前些日子跟隔壁縣的同道聊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竟是周圍賺得最的,得好一番恥笑。
從那天起鐵拐盛就打心眼里想給張大郎一點兒看,他早知張大郎家有一對玉雪可的兒,便起了心思給他一記重錘。
讓你日日為公,我倒要看看你保得住保不住自己的妻。
在這道兒上混了許久,鐵拐盛也不似那等掄了兒便上的愣頭青,想著上次不長眼的東西誤抱了公門人,才得來最近好一頓整治,這會兒卻不能再那麼顯眼,免得引來巡檢連鍋端了。
想到這兒,鐵拐盛喚來正當值的兄弟霍赤,把了幾兩銀子讓他去春河喚幾個花娘回來,近了年日子卻越發不好過,當老大的也總得讓底下吃鍋好飯。
霍赤抱著銀子熱淚盈眶地謝老大,今年進項他就沒開過張,已經許久不曾沾過人,想起老相好娘的,一時氣上涌,肚子都了幾分。走著走著,臨近飯點兒,河邊家家戶戶都升起炊煙,甜香鮮咸直往人鼻子里鉆,懷里的銀子也跟鐵鍋似的燙手。
霍赤盯著尋味樓的牌子只覺腹中有如雷鳴,他從來膽子便小,只敢沾倒賣的活兒,如今連源頭都了許多,中間錢也不好賺,他已經很久沒吃上頓好飯了。
眼見著盛幫氣數將盡,還不如把這錢給他個無家可歸的流浪人用用。
霍赤著銀子左右看了眼沒見著同門的兄弟,便快步走進尋味樓趾高氣揚地大聲道:“小二,開個上房來席五兩的席面兒!”
待他吃飽喝足,一出門被冷風一吹便清醒了幾分。
鐵拐盛對兄弟們好,卻也是鐵手腕,辦不好差事的非死即傷,一時害怕得都抖了起來,幸他還有幾分機智,尋了個無人地,翻就跳下河,足凍了一刻鐘才瑟瑟發抖地著路回家。
鐵拐盛早等得不耐煩,霍赤很有些眼,進來納頭便拜道:“大哥打死我吧,方才剛走到春河,便遇見張大郎巡街,他見著我不知怎地上來便追,要不是我跳到河里躲著便再見不著大哥了,只恨銀子也俱喂了水鬼了!”
鐵拐盛聽看他涕泗橫流,好不可憐,好一會兒才沉著臉從牙里出話來:“我倒要看看他能囂張到幾時,這次我必整得他有苦說不出。”
次日便派了心腹去打聽張家。
得知張家鄉下有個不的堂弟剛賣了姐姐,還往賭坊鉆。不由嘆一聲天助我也,隨后便使了人去做套兒。
楊小武早就行了的,就是苦于沒機會出頭,此時便自告勇。
沒想到本不用他勾著,這人自己就是個鱔魚,專往籠子里鉆,一晚上下來愣是把把不走空,楊小武等得昏昏睡,迷迷糊糊中竟已聽到周圍有人已經開始稱呼他為“待宰的羊”。都沒倫上他,張有金就把從他老娘床底下翻出來的最后幾兩銀子花得一干二凈了。要知道地里有食的莊稼人,一年也就花二十幾兩。幾兩銀子要是節儉點足夠他和他老娘滿滿當當地用好幾個月了。
想到這楊小武忍不住嘖了一聲。
張大郎聽得好懸沒一口水噴出來,做賊的還擔心起主人家了,這不是貓哭耗子麼?張大郎不耐煩見他假慈悲,他原也不是審人的,只心中奇怪為何有人耗盡心力要讓他家破人亡,如今得了準信兒也不愿再跟他多說,用帕子堵了抬腳就回房睡了。
可憐楊小武在柴房挨凍,第二天一早瑟瑟發抖地被張大郎提出來時,看著院子里張有金的被子還怪羨慕的。
張有金掛在張大郎左手上結結實實打了兩個噴嚏,懷疑自己害了風寒,一時間涕泗橫流,因哭不出聲兒顯得格外可憐。
看得另一只手上的楊小武直犯嘀咕:看來昨晚張家是了私刑了,還好老子在柴房待著沒人想起。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葉知縣一聽屬下稟報這事就上了心,喚了張大郎來仔細詢問。能調任到南水縣的就沒有傻的,如果傻那更不得了,說明后臺極極深。葉知縣就是這種又不傻又有后臺的。背靠八大鹽商之一的葉家,在江南的地界上就沒有他怕的人。區區一個拐子窩他還不放在眼里,且正愁找個什麼理由往上升一升。
一聽張大郎說完,暗道這可不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葉知縣大笑幾聲,拍著張大郎的肩膀朗聲道:“大郎真乃我南水縣衙門一員福將也。”
待張大郎一走,葉知縣眼珠一轉,招來方巡檢道:“拐子如今都在咱們縣打窩兒了,眼看著就要造反,我看不如趁著這會兒把他們一窩兒都給端了,百姓也能過個好年。”
方巡檢本不想攬下這檔子事,一個小役之能有多金貴?丟了也就罷了,本那起子亡命之徒跟水匪也不差什麼,這些年日子過得了,不做臟事也活得,他還以為俱從良了,沒想到暗地里還在做這些勾當,眼下還狗膽包天到何縣丞手上了,這讓他如何不膽寒,這樣的人再不給點兒瞧,下一回豈不是就要流竄到他家來?
這麼一想。方巡檢臉一肅:“這伙兒強人是留不得了。”
葉知縣欣賞地看他一眼,兩人既通了氣,便上一干心腹商量起來。真了心要收拾這些人還是很容易的,整個南水縣合起來共有三個巡檢,每個手底下都有百多名兵丁,合起來的力量只要不是造反誰治不得?不過里邊三位巡檢,只有方巡檢是葉知縣心腹,這樣的軍功自然不到他人來領。
兩人商量好便定了個日子準備出發,葉知縣到底想著張大郎最近接連立功,便道:“張捕頭既是苦主,這次也讓他跟你一起去出出氣。”
方巡檢想起清瘦斯文的張大郎,遲疑地道:“張捕頭看著細皮的到時候打起來刀劍無眼,若是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方巡檢不是本地人,葉知縣卻是個江南土著,雖家安揚州,但這 頭蛇那里沒得眼線?張大郎這點底子,他還沒上任就有人送到案頭了,便笑道,“到時你瞧就知道了。”
等到下衙前,陳縣尉便喚來張大郎與他說了此事。張大郎哪有不答應的道理,自打知道外頭有人惦記著自家家小,他就沒睡過一日安穩覺,不親自看著鐵拐盛咽氣他實不放心,只這家伙行蹤匿,難尋得見。
李氏見他一回來就提了腰刀在院子里磨,便憂心起來,張大郎做事向來只是多使把力氣,這樣兵戎相見的時刻再沒有過,別人是正經練過的,他如何比得?
這些話卻被在菜地里土的張知魚聽個正著,心里便琢磨著這樣的團伙能長年累月在一個地方做惡,必有依仗。自家老爹可是個熱青年,替人擋刀子也未必不可能。
當下便想著給張大郎弄個防用,若非條件簡陋都想做個氰·化·,不過這會兒沒得用的工,即使做出來先藥死的也很可能是爹。
作者有話說:
這本是低武設定,不喜歡帶輕武俠元素種田文的讀者,提醒一下后邊也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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