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笑問:“小娘子唱的真好聽,唱的是什麼?”
曾經睡前的催眠曲之一?沈韶輕輕地歎一口氣,笑道,“今天我們吃冬瓜鴨子湯吧?”
阿圓睜大眼睛,反應過來,拍手笑道:“那好!那好!”連著吃了這幾天的粟米粥小青菜,阿圓覺得自己也像小青菜了。
過猶不及,沈韶給阿圓開了,卻還是囑咐,“隻吃七飽,不然再把腸胃弄壞,就且得一陣子呢。”
沒有客人來,於三正挨個兒地把店裡的砍刀、菜刀、片刀、水果刀各種刀磨一遍。
“嘖嘖,”沈韶點頭,“你別說,三郎,你這架勢頗有俠客風范。”
於三不理,接著“嚓嚓嚓……”
沈韶待他磨完這一把,便說了燉鴨湯的打算,求他去殺鴨子,於三沒說什麼,披上蓑、頂著鬥笠,去後院逮鴨子。
這鴨子不是自家養的,而是昨日販送來沒吃著的。多茍活了一天的鴨子正在天降好水,誰想到就這麼遭了滅頂之災。
不大會兒工夫,於三便回來了,沈韶趕忙去接過他手裡的盆,發現他已經用井水洗過了。於三公主啊,傲是傲,周到細心也是真周到細心。真不知道他原來的主人是怎麼想的。
沈韶端著盆兒回廚房,先去了鴨皮,以免油膩,然後起油鍋,煸薑片、蔥段,出了香味再放鴨炒,放一點鹽糖調味,再略烹些黃酒,就倒水進去,水要一次添足,中間記得撇一撇浮沫,慢慢煲著就是了。
這煲湯的方法還是跟南方的舍友學的,屬於宿舍電飯鍋菜系的經典,沈韶是北方人,吃鴨子都是加啤酒燉,當然,最馳名的是烤著吃。
大雨難以持久,鴨子下了鍋,雨就小下來,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多時辰,到可以往湯裡放冬瓜的時候,雨停了——沈韶看看天,已經快午正了,這個時候停雨,還有沒有客人來啊?
有自然是是有的,比如“跋山涉水”而來的林尹。
雖是休沐日,但也難得見他來吃正餐,沈韶有點詫異。
林晏把油靴在門口,換了店裡的木屐子,微笑道:“今日家祖母與明庵的圓覺師太一同吃午食。”
沈韶點頭,好,兩個吃又會吃的老太太肯定能吃到一堆兒去。——不對,剛才的話我沒問出口啊。沈韶決定加強自己的表管理,特別是眼睛。
經過沈韶的邊,林晏停住腳,笑問:“今日做的什麼,這般香?”語氣隨意而家常——就好像從外面回來的郎君問自己娘子一樣。
沈韶抬頭,他本就高,穿了木屐子,就更高了,離著又近,沈韶只能“仰視”,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睛,沈韶又避開,唔,他今天穿的是胡服,出的鎖骨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沈韶清清嗓子,“燉得老鴨冬瓜湯。”
“甚好,適合夏日喝,給我略放一點胡椒。” 林晏笑道,然後走去自己慣常坐的位子坐下。
沈韶看他的背影,你們儒者都是這麼不見外的嗎?那是我們自家喝的!
話雖這麼說,這碗老鴨冬瓜湯是要給他的,再另外配幾個小芝麻餅和清淡小菜吧。
林晏等湯菜的時候,進來兩個人,一位是李相公,另一位約莫四十上下年紀,濃眉大眼,方臉方下頜,一副端正的相貌。
林晏站起來,近前行禮,“李相公。”
李悅出些訝,笑道,“是安然啊。”剛才還坐車在林宅周圍轉了一圈,這慨還沒散盡,便遇到了宅子的現主人。
沈韶聽見外面的靜,從廚房出來,兩位客人扭頭,霎時舊記憶翻湧起來,這是楚九,楚家阿叔。
沈韶怔住。
李悅對笑一下,楚棣則若有所思地皺一下眉。
李悅為楚、林二人做了介紹。
楚棣,當代大儒,在廣平書院設壇講學,於讀書人中頗有雅,林晏以晚學後生的份向其行禮,口稱“楚先生”。
楚棣邊不這個年紀的學生,只是沒有林尹這樣已經穿了緋袍的。對這位住在故友舊宅的年輕人,楚棣觀頗有些複雜,挑剔了一番,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風姿還算配得上沈五那幾桿翠竹,面上卻客氣地笑道:“某鄉野之人,林尹請勿如此多禮。”
又寒暄兩句,三人席落座。
沈韶端著托盤過來,奉上飲子和菜單,笑問:“貴人們看要用些什麼?”
“敢問小娘子,既雲‘沈記’,這店主人可姓沈?”楚棣問。
沈韶笑道:“兒確實姓沈。”
楚棣眼中華一閃,又認真地看了看沈韶,當著外人,不好多問,便隻點點頭。
李悅知道他想什麼,來到這崇賢坊,剛走過故人故宅,腦子裡想的都是舊時事,這時候聽到一個“沈”字,難免多想。
當年李悅雖在江南,卻也曾托人打聽,說是沈家弟妹歿於掖庭,阿薺也病重,一個小小的孩,又是從小養的,沒有大人護持,在那種地方……
李悅看看老友,對沈韶笑道:“有什麼,小娘子盡管送上來就是。某雖沒帶多銀子,外面的五花馬卻可以抵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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