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魚的大叔也笑,“著實是著了。網到鯰魚的時候不多,這東西猾著呢,更何況那麼大的。”
沈韶跟賣魚的商議讓他每次網到魚,直接送去自己的店裡,不管大小,只要鮮活就好。
不用到賣,賣魚的自然千肯萬肯,連忙答應著。
每次的魚大小、種類都不一樣,做法自然也不一樣,菜牌上須不好寫,沈韶斟酌了一下,便隻籠統地分兩類,“銀玉尺鱗”“錦口小鮮”,前者大,後者小,不分種類做法,按大小定價,簡單暴。
今天沈韶得了三尾一兩尺的花鰱魚,並些一兩寸長的小鯽魚。
小鯽魚好辦,照舊醃魚鮓就是。
至於花鰱魚,最好吃的是魚頭——個兒大、質細,若是前世,放上剁椒清蒸,出鍋澆花椒油,麻辣鮮香,不知道多好吃,但現在沒有辣椒,那便隻好加豆腐,用砂鍋子燉了吃吧。至於魚,便做魚丸子好了。
花鰱頭燉豆腐沒什麼大訣竅,但好些人燉不出濃鬱白的湯,賣相上便差了一層。
這湯的訣竅在於先油煎,加水後用大火煮沸。
所謂湯者,不過是油脂化的結果,旺火翻滾有助於脂肪微粒化、與水充分結合變水包油的化。若沒有充分的油脂,或者像燉瑪瑙一樣始終“柴頭罨煙焰不起”地微火慢燉,是出不來那樣濃鬱的白的。
沈韶看著面前如牛一般潔白濃鬱的湯,嘖嘖兩聲,這不是一鍋湯,這是一鍋脂肪啊。
但毋庸置疑,它很好喝!世間最味不過膽固醇,最不好吃的就是——健康菜①,這話誠不我欺。
坊丁劉金、王青點了一角酒,炸蘭花豆、涼拌香芹兩個小菜,並兩個大豬蹄子,隻吃得滿流油。
阿圓奉上一缽魚頭豆腐。
劉金雖喝了不,但還沒很醉,“我們沒要這個啊?”
沈韶走過去笑道:“這是小店送的。平日多得郎君們照顧,小店才得以安生做買賣。”這說的便是那日兩人帶走無賴的事。
劉金個頭兒不高,不大周正的三角臉,鼓眼睛,乍看有點像螞蟻,卻是崇賢坊武侯鋪的頭兒,自有一子明,當下笑道:“小娘子恁的客氣!”
沈韶拿兩個空碗,親自給兩人盛魚湯。
劉金卻頗有些惶恐,站起來接碗,笑道:“某自家來便是。”
同伴王青也後知後覺地站起來。
沈韶到底幫兩人盛了湯,笑道:“兩位郎君嘗嘗,可還吃得?”
劉金先笑了:“這若還吃不得,街上賣的那些都該扔進渠了。”
兩人到底都嘗了,哪怕剛才被酒和厚的豬蹄子膩住了舌頭,這會子依然被湯的鮮香激了一下子,“好!真好!”
王青低頭猛吃,劉金卻不忙吃,而是對沈韶笑道:“小娘子無需擔心太多,您是有福之人,自有祥雲罩著。”
沈韶笑著挑眉,這是怎麼個意思?
這店主小娘子為何又送菜又親盛湯的,劉金自然懂。那兩個無賴兒是長安縣法曹參軍審的,作為崇賢坊武侯鋪的頭兒,劉金在法曹參軍那裡多有點兒面,故而知道那兩個無賴是怎麼判的。
吃人短,劉金便實話告訴:“那兩人都了杖刑,斷不敢再來搗了。”
在宮裡時,也曾看過一點唐律,打五十以下稱為笞刑,六十到一百,才稱為杖刑。這倆人得刑罰不輕啊。
沈韶點頭,“想來那無賴兒欺我是子,故而上門搗。”又搖頭歎息,“子立於世,著實不易。”
許是喝得有點多,許是看人歎氣,有些不忍,當然,更主要的是賣某人的人,劉金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小娘子提防些,聽說是因著小娘子做食店,卻賣酒,賣得又這樣好,落了大酒肆的面子。”又故作神地用手蘸了酒水在桌上寫了個“雲”字。
沈韶本來只是被迫害妄想癥,隨口詐一下,沒想到竟然真是貓膩!自己的小店與雲來酒肆差著段位呢,至於的嗎?
沈韶又要打聽那籠罩自己的“祥雲”,劉金卻笑了,這怎麼好說?那日來找自己的是京兆尹林府的劉侍從,長安縣法曹參軍把那兩個無賴漢判得這樣重,想來也是因他在那裡墊了話兒。這店主小娘子年輕貌,那劉郎氣方剛,這個……
宰相門房七品,林尹雖不是宰相,卻也是緋高了,關鍵他做的還是這京兆的,他的侍從沒看法曹參軍都買帳嗎?關鍵,林府就在這坊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打好關系,沒壞。
更或者,那劉侍從是替貴人做的這事……那就不得了了!劉金瞇一下醉眼看沈韶,確實是個漂亮的人兒,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造化呢?這長安城啊,從來不缺奇人奇事!
沈韶見他不說,也就罷了。興許哪位食客是深藏不的大佬,比如當朝宰相什麼的,當時義憤填膺了一把,救自己和阿圓兩個弱子於困厄之間?
弱子阿圓一手拎著一袋米面進來,“小娘子,你來驗看一下米!”
沈韶答應著,又笑著讓了劉金二人兩句,便去了廚間。
他是村裡最年輕的秀才,娶她進門,疼她、寵她、教她做一個無所畏懼的悍妻,對付糾纏不清的極品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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