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阮菱回到長定殿時,東宮已是燈火通明，滿院的尸混雜著濃濃的腥味，在昏黃的宮燈下冒著熱氣。

　清音守在宮門口,見阮菱回來了，眼瞼一片溫熱,眼淚“唰”的就砸下來，撲上去,哭著喊：“娘娘！娘娘你嚇死清音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我……”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是去傳膳的功夫，東宮竟然出現了刺客。若娘娘出了事兒，該怎麼向夫人,老太太代啊！

　“我沒事。”阮菱替了眼淚。

　影衛長李恒跪在地上，語氣抖而自責：“屬下有罪,請娘娘責罰。”

　阮菱淡淡看向他，一向子的，今兒也了怒：“今日的事兒你們確實失職,你和你手下的人，各杖責三十,以示懲罰。”

　李恒大聲道：“是,娘娘！”

　阮菱有些乏了,腹中皇兒也了驚嚇,臉有些發白,子晃了晃。清音急忙扶著：“娘娘，咱們還是先回屋吧，奴婢熬了參湯。”

　“嗯。”阮菱應道，隨朝殿走,隨后轉頭看向李恒：“你進來。”

　清音在外殿準備參湯，殿里，李恒跪在榻下，阮菱倚在人榻上，小腹前蓋了一層薄毯子，明亮的宮燈映照出疲憊的，靜靜道：“李大人不必跪著，起來即是。”

　李恒面容于暗，可那抖的脊背卻著他的激。

　他心知，方才的刑罰是太子妃開恩呢，三十子對于他們這種淤泥里養出來的殺手來說不過是撓，娘娘之所以今日懲罰他們，就是為了避免他日太子殿下回京知道。到那時，也算罰過了，太子殿下就算再有氣也不會再罰。”

　“娘娘深意，屬下萬死難辭。”

　阮菱笑了笑，沒想到他還聰明。聲道：“你起來吧，本宮你進來不是想罰你，是想要你幫本宮查一個人。”

　李恒堅定道：“娘娘請說。”

　“七皇子，裴止。”

　李恒走后，清音端著參湯進來，見阮菱臉慘白，更疚了：“娘娘，我熬了上次太醫開的藥，補氣的，待會兒就好。”

　阮菱接過那參湯，略喝了兩口就放下了。看了眼窗外，心中著的余火終于在此刻傾瀉個干凈。

　問：“外頭還有活口嗎？”

　李恒道：“死了大半，但是剩幾個活口，跟周萋萋關在了一起。”

　阮菱點頭，旋即淡淡道：“嚴加看守，明兒把這事兒回了圣人。然后，那幾個刺客關進死牢，盡刑罰后一并了結了，周萋萋，白綾、毒藥還是杖殺，由去吧。”

　“屬下定會辦好！”

　“下去吧。”

　李恒出門前，又瞥了眼太子妃，人榻上的的子容貌，形如玉，可說出來的話卻冷若冰霜，擲地有聲。

　不知不覺，這位新晉的太子妃娘娘，說話行事間，已和太子殿下有七分像。

　*

　是夜，坤寧宮殿外寂靜，只余幾盞廊燈，殿燭卻點得滿滿的，亮如白晝。

　周皇后的殿里，坐著一位藍冠飾命婦裝扮的人，蘭溪烹好了茶，遞上后便靜靜站在一旁。

　周夫人一把摔碎了茶杯，滾燙的熱茶飛濺到毯子上，頃刻湮了進去。眸微瞇：“周齊鸞，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兒！”

　周皇后一常服，卸去了釵環，保養極好的眼窩下滿是疲憊。

　即便貴為一朝國母，可面對自己的母親，仍舊不得不低頭。把自己那盞茶遞到周夫人旁，溫聲道：“母親，先喝杯茶暖暖子。”

　周夫人喋喋不休：“我還有心思喝茶？你小侄都快讓人害死了，我還喝茶？周府里已經鬧翻了天，你知道嗎？老太太都被你氣病了！”

　周皇后眼底苦，反問：“母親，萋萋做出那種十惡不赦的事兒，怎麼就了我給祖母氣病了？！從我進了宮，我管周家管的還不夠嗎？即便是您今夜遞了帖子，執意要進宮，兒還不是想進辦法把您帶進來了，您還要我怎樣？”

　周夫人怒極反笑：“怎樣？是啊，如今你是皇后娘娘了，水漲船高，瞧不起我們這些臣子了。我真是養了一個好兒，能親眼看著自己親侄去死！”

　“不是你們執意把我送進宮的麼？這深不見底的地方，你以為我愿意待？我這些年喝了多坐胎藥都不能生子，活的像個傀儡，這些你們都在意嗎？這些年，到底是我欠了周家，還是周家欠我的？”

　周皇后眼角帶淚，徹底心灰意冷：“如果母親是為了周萋萋的事兒，那請回吧。圣人已經下旨把給太子妃置。圣人裁斷，本宮是說不上什麼話了。”

　“白眼狼！你真是個白眼狼！”周夫人形撼，起指著周皇后，殷紅的仙花指甲幾乎要到眼睛里：“周齊鸞，我真是，真是后悔讓你活下來！當初就應該讓你去死！”

　“孽障！”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掌落在周皇后臉上，白皙的頓時明晃晃一個紅印子。

　周夫人氣極甩袖，怒斥道：“從此以后，你再無娘家可依！你就用你小侄的去保你的富貴榮華，也干脆別姓周了，隨那賊人姓阮吧！”

　走后，蘭溪才敢去扶周皇后，那的臉蛋已經浮現淡淡的道子。心疼道：“夫人怎麼舍得下這麼狠的手，娘娘您也不躲一下。”

　周皇后滿眼淚水，凝了凝終究是落了下來，眼淚淌過傷口，熱辣鉆心的疼痛讓幾崩潰。

　淚眼朦朧，偏頭問道：“蘭溪，你說我到底是不是母親親生的？”

　“不然，為什麼看我像個仇人一樣啊！”

　蘭溪抱著周皇后，心臟像被人擰了一下，哄勸道：“娘娘是周門的千金貴，怎麼不是夫人親生的呢？老夫人一向重男輕，想必大老爺為難夫人了才會這般，不然也不會半夜遞了急信要求進宮啊！”

　周皇后恍若未聞般，角染，笑的鬼魅：“從我宮那一日起，在們眼里我就是枚棄子。如今圣人因周萋萋的事兒越發冷落本宮，雖沒懲罰本宮，可本宮卻能覺得到。不然，怎麼會置周萋萋和那群刺客的事兒都得到太子妃那個小賤人做主。蘭溪啊，我們的計劃得加快了……”

　“可七皇子那邊不接茬，咱們送過去的人都被……”

　周皇宮了邊的跡，仿佛活過來般，又產生了無窮的斗志。緩緩道：“他不來，本宮自有法子讓他來！”

　——

　翌日，阮菱在里間用早膳，清音端著一碗湯藥，并道：“娘娘，影衛長李大人讓捎句話。”

　阮菱正喝著鮮蔬魚米羹，容沒什麼起伏，只靜靜問：“圣人怎麼說？”

　清音眼喜：“圣人道，周家在東宮行污穢之事，險些害了娘娘和皇長孫的命，凌遲死都不為過。那些余孽和周萋萋等人盡憑娘娘置，且雷霆之怒不減，連著降了鎮國大將軍和其長子的爵位。”

　阮菱放下湯匙，笑了笑。圣人這是借著這檔子事兒對周家削權呢。

　聽裴瀾說，圣人當初靠著周家的兵權上了位，所以一登基后，便娶了他家的二兒也就是當今的周皇后為貴妃。可皇后母家過于衰敗和昌盛都不好。

　前有朝云皇后母家衰敗，后有周皇后母家軍權大握。眼下周萋萋傷害和皇長孫是事實，借此機會削弱周家，也不會顯得突兀。圣人這是一箭雙雕。

　只是……阮菱輕嘆了口濁氣，周家數十年基業擺在那兒，這麼一顆參天大樹，不是說能撼就能撼的。想必周皇后也不大會牽連，頂多是一個教不嚴的罪名。

　沒能牽連到周皇后，這心，總是不舒服。

　阮菱正沉思著，外頭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請您前往坤寧宮一趟。”

　想什麼來什麼，阮菱蹙了蹙眉，還沒等說話，清音就放下盤子，走了出去。

　推開門，滿臉的憤怒：“煩請告訴皇后，我家娘娘了賊人沖撞，太醫已經在開藥調理了，娘娘子不適，無論是誰，今日都不去。”

　蘭溪久居坤寧宮多年，也不是個吃素的，冷笑道：“清音姑姑，東宮的素質就是這般？這要是在尋常百姓家，我們娘娘就是太子妃的婆母，為兒媳，不能每日侍奉婆母，在夫家，那是不孝！娘娘已經念著你家主子有孕在，免了每日晨昏定省，怎會，只是去一趟，還要推辭嗎？”

　說完，蘭溪不再看，反而是朝里邊張，大聲喊：“皇宮娘娘請太子妃即刻前往坤寧宮一趟！”

　“閉！”清音指著一旁的侍衛罵：“你們是死的嗎？給我攔住！”

　“誰敢？我是坤寧宮的掌事宮！”

　侍衛宛若聽不見一般，沒有毫猶豫就鉗住了蘭溪的雙臂。蘭溪瘋狂扭著：“松開，你們松開！”

　清音恨恨道：“這樣的婆母誰要誰要去，可別賴在我們太子妃頭上！誰家婆母的娘家人使那種毒的手段來害兒媳婦。我們娘娘肚子里懷的可是皇長孫！別以為懲治了那周萋萋，東宮就會把此事揭過，等太子殿下回來，咱們必要好好分說分說！”

　“清音啊。”殿傳來太子妃的聲音。

　清音急忙轉答是。

　“把人趕出去，再把齊太醫請來。”

　“是，娘娘。”清音得令，沖侍衛使了個眼：“還等什麼，速速這不相干的人攆出去！”

　蘭溪整個人被抗了起來，侍衛生的肩膀鉻的子發麻，滿臉的難以置信，是坤寧宮的掌事宮，背靠皇后的人，東宮的人敢這麼對？！

　而后的幾日，蘭溪每日都奉旨來請阮菱去坤寧宮。

　一次兩次，阮菱尚且能拒絕，可事出有三，卻不得不掂量掂量，畢竟那人是一朝國母，且還是的婆母，亦沒有被廢黜。

　“唉……”阮菱嘆了口氣：“清音，替我梳妝吧。”

　清音拿起篦子，輕輕替篦頭發，擔憂的看向的肚子，月份逐漸大了，已經開始顯懷了。

　“娘娘，萬一皇后沒存好心思……”

　阮菱看向，眉眼有著化不開的愁思：“該來的躲不過，我不好一直不見皇后，傳出去也會影響殿下清譽。”

　坤寧宮殿里，眾妃剛散去，宮人便高唱道：“太子妃駕到！”

　周皇后輕抿了口茶，眸劃過一抹，等了這麼久，這丫頭終于肯來了。淡淡道：“宣。”

　暖閣，穿過嵌玉屏風，室鋪著凌云花紋絨地毯，金漆八竅香鼎里燃著淡淡的檀香。

　阮菱緩步走過去，心中起碼冷笑兩聲。

　如此狠毒辣的人，竟然也會點檀香。怕是壞事做多了，心中有愧。只是這香……

　面上，仍舊恭順：“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

　周皇后細細打量著阮菱，今日穿了一碧蜀錦，擺繡著海棠圖樣的花紋，行走間貝錦如織，耀目流，鬢間別著一支珍珠步搖，更襯的香腮似雪。

　縱然周皇后見了阮菱數次，可再見到仍舊驚艷。好個阮家，不愧是東京城第一人，怪不得勾得太子神魂顛倒，攪合得這后宮許多事端。

　“賜座。”

　頓時有宮人給阮菱搬過梨花木圈矮椅。

　周皇后笑的一臉和藹：“菱兒啊，本宮數次你前來，你遲遲不愿相見，可是為了周萋萋那事兒惱了本宮？”

　阮菱當即站起：“母后嚴重了，兒臣豈敢，乃是皇兒頑皮，時常鬧的兒臣不得安眠，白日神就差了些。”

　“哎呀，你這孩子。”周皇后笑道：“快去庫房里，尋來上好的東阿阿膠還有燕窩給太子妃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