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明更后扮作尋常彍騎,同每三日城換防的隊伍一同宮后,即有一名侍將其由側門帶進了甘殿。
聽他稟罷此事,珠簾后的永長公主不笑了起來:“竟還有此等趣事……可真真是出乎本宮意料了。”
“那晏泯只當彍騎不肯出兵,是有觀猶豫之意,恐到頭來吃力不討好,這才不敢妄……”趙欽明笑著道:“因此才自作聰明找上了屬下,以言辭利,想讓屬下擁立湘王為新君,借彍騎來討伐殿下。”
卻不知,他趙欽明背后真正的主人,正是永長公主。
他能坐上彍騎將軍之位,這一路走來也非偶然。
一場延綿雨后,晴日再次高懸,便已有了兩分燥意,簾后之人輕搖著團扇,含笑輕聲道:“我便知道這孩子不會安分聽話,總是要給他兄長惹出些麻煩來的……”
趙欽明并聽不懂這句話,但他一直懂得有些話不該多問。
“他的子,自便是偏激的,同他兄長一直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偏他兄長過于頑固,二人便免不得要有分歧……”永長公主閉著眼睛搖扇,角勾起:“也好,他既上趕著想送軍資盡孝心,本宮自也不好推拒……且答應他就是了。”
“那……是否要‘迎’回湘王?”趙欽明請示著。
“迎回來便是了。”永長公主漫不經心地道:“太早讓他察覺到不對,便沒意思了……既要做戲,便做得真些。”
“是。”趙欽明斟酌著道:“那屬下使人暗中先將湘王劫回,藏某?若大張旗鼓正面相迎,讓湘王出現在人前,萬一其風頭太甚,遭姜氏一派所用,恐當真會給殿下招來麻煩……晏泯那邊,屬下便以‘此事還須仔細謀劃,不宜過草打草驚蛇’作為說辭,想來也是不會讓他起疑的。”
永長公主輕一頷首,過珠簾含笑看向趙欽明:“你行事周謹,滴水不,是最擅替本宮分憂的。”
“屬下這一路來,全靠殿下賞識提攜,若無殿下,便無屬下今日。助殿下就千秋大業,也是屬下一直以來的愿景……”趙欽明形微躬,道:“這一日,殿下已等了太多年了,屬下亦是。”
永長公主喟嘆道:“是啊,太多年了。”
這些年來,明面上于京中養病,暗下卻無一日停下過部署。
一切都在依照的計劃推進著,雖中途偶有不聽話的孩子會帶來小小變故,但并不足以影響的大計。
趙欽明退去后,永長公主靠在榻中說道:“擁立湘王是假,想借彍騎來對付本宮,攪局勢,給敬之鋪路,變相迫敬之稱帝是真……阿錦這孩子啊,自便總想將世上最好的東西,統統都捧到他家兄長面前去,也不管人喜歡還是不喜歡。”
說著,又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自他與敬之見面后,我還當他這顆棋也要廢了呢,沒想竟還是自個兒送上門來了,也不枉本宮這些年來對他的照料扶持……待本宮平定后,且還有得是戰事要打,可是不了他的晏氏商號。”
其蓁垂下了眼睛。
多年未再拿刀的殿下,卻仍是和從前一般主戰甚至是好戰。
這樣的殿下若當真居帝位……
“說來,李平那小東西倒是命。”永長公主嘆道:“聽醫說,那口氣至今都還吊著呢。”
其蓁聞言,無聲收了袖中十指。
“無妨,左右已礙不了本宮什麼事了。”永長公主掩口打了個呵欠后坐直了形,其蓁見狀忙上前將人自榻上扶起。
“天已晚,殿下早些歇息吧。”
“還有好些軍報未閱。”永長公主朝書案的方向走去,邊隨口說道:“各方虎視眈眈,如今留給本宮的時間已不多了,為防生變,有些事還當早做打算,有些人,則已是不能再留了……”
隨著天暗下,宮殿各先后掌了燈。
琉璃燈火粲然,似在與黑夜無聲對峙。
……
兩日后,京師外三百里,夜星寥落。
一行押送流放重罪之人的軍士圍著火堆而坐。
火堆上方烤著一只抓來的野兔,此時散發著人香氣。
不遠被幾名差守著的囚車上,被鐐銬立枷所縛、發髻散滿面臟污的湘王李澄忍不住咽著口水。
這咽口水的聲音實在過于不掩飾,引得不遠喝酒的幾人笑了起來:“看來咱們‘王爺’這是饞了啊!”
“想來也是,和咱們這些人不一樣,王爺這金尊玉貴之,哪里吃過這種肚子吞餿飯的苦!”
其中一人扯下一只兔,朝囚車走了過來,將那兔在李澄面前晃了晃:“王爺聞聞香是不香?”
年雙眼泛,盯著那只兔,由衷地答:“……香!”
“那王爺想不想嘗嘗?”那人笑嘻嘻地問。
年忙不迭點頭,下頜一下下撞在脖間的立枷上,滿眼激地道:“待本……待我日后洗清冤屈,定百倍千倍報答閣下!”
“王爺何必說那些看不見不著的后話。”那中年男人笑道:“王爺若想吃這兔,只需喊我一聲爺爺即可!”
四下頓時哄笑起來。
流放犯人乃是苦差,路途艱辛漫長,總要找個對象來宣泄一二——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而今被他們踩在腳下,最是適宜不過了。
年面幾變,抿直了,將頭偏了過去。
“喲,王爺這是惱上了?不想吃兔了?”那人戲謔地將兔放到年邊,見年躲開,又塞過去。
如此反復,李澄惱紅了眼睛。
男人見狀越發來勁,一只手進牢車里叩住年的腦袋,一手拿著兔強行往年邊塞去:“他娘的還有骨氣!老子給你吃,你倒又不吃了!”
四下的笑聲愈發放肆了。
在這一片取笑聲中,那往年里塞著兔的中年男人臉上神態忽然一凝,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去——
“撲通!”
囚車旁的一名差忽然倒地,后心赫然著一只利箭。
男人眼神巨變,再顧不得戲弄李澄,立即出腰間長刀:“不好,有人要劫囚!”
眾人立時起拔刀。
夜中,一行黑人現了。
不遠,藏于灌木叢后的另一行黑人見得那雙方廝殺的形,低聲音語含請示:“副將,咱們何時手?”
“急什麼,讓他們先打一會兒。”
“是。”
他們來時便察覺到了另有一行人在附近,是以便未有急著手,而是聽從印副將的待先于暗靜觀其變,不,副將的原話實則是——等著撿現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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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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