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麗跟楊浩說:“你平常對他們太好了, 一點分寸都沒有。”
楊浩做業務是把好手,但也是因為業務口的關系,做人做事都太圓了些,就拿孫財這種人來說, 楊浩都怕惹得人家狠了, 跟和平村不太好關系, 畢竟以后還要在和平村拿地。
不然呢, 為什麼幾十年以后的村長都那麼牛, 人家有地有資源, 以后村子里頭發展起來了, 立了份制公司, 村長就是總經理,每天靠著收房租過過日子, 不比開廠的這些老板們輕松?
還穩定!
楊浩有些訕訕的,他平常跟這些廠里的人關系得好,有時候還會請他們出去吃燒烤,可員工跟老板的關系有時候是這樣, 大家互相之間會搞心態, 老板的心態好了, 員工就要來搞你了。
“下回再有這種事, 我自己搞定。”楊浩說。
“你哪里舍得呢, 這些都是你的兄弟。”于小麗故意的,在“兄弟”兩個字上面拖長了音。
楊浩就更不好意思了,好人都是他來做, 壞人就都是于小麗來做。
面前走過來幾個工人, 也都是和平村的這群男工, 本來嬉皮笑臉的在說今天的事, 一看見于小麗走過來立馬就斂了笑,恭恭敬敬的“于經理,楊經理。”
楊浩:“.......”
總覺得被人,是順帶的,這些人以前對他可沒有這麼恭敬。
于小麗:“管理就是要恩威并施,我能給他們加工資,我也能開除其中一個不守著規矩的,沒規矩不方圓,以后誰要是敢在廠子里頭鬧事,發現一個開除一個,發現兩個開除一雙。”
別看平常跟笑臉菩薩一樣,但今天罰起人來,真是震到了廠里這些二溜子。
現在廠里有五六十號員工,管起來一點也不容易。
孫財一走,郝秀蓮也被孤立起來,本來是包裝車間的,跟著同村的工們一起進車間的時候,被人甩在了后面。
郝秀蓮知道,這些工平常也沒得到孫財的好,現在孫財被廠里開除了,其他人的好也沒有了,一姑好心提醒:“你穿孫財做什麼,有什麼好,老板也沒給你多發一分錢,反倒是你自己危險了。”
所有人都清楚,大家都是在和平村的地盤上干活,對那群男人能忍則忍,只有郝秀蓮站出來,就了個另類。
郝秀蓮沒說話,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的工作就是把生產出來的火腸,整整齊齊的碼在箱子里,這活兒簡單但也不好做,需要人細致,一被人打斷就不知道數到哪里了。
今天繼續干這活,剛數到六十幾,對面有人喊:“郝秀蓮。”
郝秀蓮一抬頭,看見是本村的一個人,沖對方笑了笑,“怎麼了?”
對方面無表的回應:“哦,我忘了為什麼要你。”
郝秀蓮低頭,又忘記自己數到哪里了。
一箱子倒出來要繼續數。
的工作是計件,做多做不看時間,工種比較特殊一些,干的好比拿加班費算工時的還劃算。
被人一打斷,又要重新來算。
數完一箱子的火腸也才三分錢,之前請了好幾個人干這活,都很敷衍,換到郝秀蓮才干長久。
郝秀蓮子沉穩,適合做這個,在外人看來坐在這里數火腸是最輕松不過的工作,但其實做好要很有耐心,好脾氣的把剛才那一箱子火腸倒出來,重新數。
剛好數到八十幾,又聽見有人喊:“郝秀蓮。”
郝秀蓮一抬頭,手一抖:“怎麼了?”
喊的這個人也是跟同村的,大家是同樣一起招過來廠里上班,但是車間不同工種不一樣,對方是別的車間的工,見郝秀蓮抬起頭,于秀笑笑:“沒事,我也忘記為什麼要你了。”
郝秀蓮有些惱火,但礙于同村同鄉的份上,也不好發火。
這一回,郝秀蓮不跟之前那樣一往里面數了,有時候數疲累了很容易多一一的,進貨的人雖然不深究,但是如果差額太大,廠里面也是要罰的,之前還有一個工人太過于敷衍,被廠里發現了以后,調去拔去了。
郝秀蓮轉,從別的車間招來了六個紙盒子,這回把每個盒子里面都數了二十,這樣就算中間被打斷,也是某一個盒子里面有問題,這樣一來也就不怕出錯了。
被自己的小激靈給聰明到的郝秀蓮一笑起來,臉頰上兩個小酒窩就了出來。
這回,于秀再過來,看見郝秀蓮一邊數一邊笑。
剛站在郝秀蓮跟前,就知道靠喊打斷郝秀蓮干活沒什麼用,氣得跺腳就出去了。
下晚班的時候一姑從后面掐了郝秀蓮一把:“蠢丫頭。”
郝秀蓮一個回頭,對上一姑那雙渾濁的眼睛。
人老了,有時候看事兒比別人,一姑說:“你是不是傻,你讓多作弄幾次,心里舒服了就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這丫頭就是死蠢死蠢的。
郝秀蓮沒說話,從車間出去的時候,看見門口坐著個小姑娘,端端正正坐著是在計時,進進出出的時間卡的很死,以前那些想混時間的人,在這里行不通,于經理正在旁邊教如何如何做事。
“于秀干嘛找我麻煩?”
“嘿,說你蠢你還不知道呢?”
走出去,大家都報了時間,郝秀蓮是計件,今天做了七十一件,把件數報上去以后,質檢晚上去數,等明天白天上班,又會有很多散裝的火腸堆在那里,郝秀蓮一個白天都能把這些數出來,七十一件就是昨天晚上跟今天白天做出來全部的量。
于小麗教韓學怎麼計時,跟講:“郝秀蓮是計件的,廠里就一個人是計件工,報了多件數,待會兒等這一批人都走了,你再去數,晚上晚班的這些人都不會加班,十一點鐘來上工,早上七點下班。”
韓學默默把這些話記下來。
這樣看,廠里一天出貨量就是郝秀蓮數出來的這七十一件,那一天出貨的金額都有兩千多!
韓學默默的算著這筆賬,心說一個月出貨量六萬多塊錢。
難怪廠子還在繼續蓋呢,廠里可真是賺錢。
打工的自然賺不到什麼錢,賺錢的都是大老板,廠里的工人工資加上加班費和晚班補,一個月也才五六十塊錢,但就這幾十塊錢的工資,不人都要比來比去的。
郝秀蓮這份工作,不人都眼饞。
能坐著上班,還不用走來走去,于秀就羨慕不已,可惜進來的時候于經理搞了個什麼測試,說郝秀蓮適合干這個,就把分配到這個產線上來,現在郝秀蓮一個人能把產線上的火腸數完,沒什麼事。
工人底下會有這些小九九,于小麗不會參與到他們之間來,過來是帶韓學做一段時間的計時工人。
別人信不過,韓學絕對是信得過的。
剛好擼了孫財下來,又把韓學安頓好,跟楊浩代了一下:“我小姑子就在這里干了,干到明年開學,中間有一個月時間好好找個人,這個和平村的人都油的,靠不住。”
韓學很快就適應了這邊的工作,吃住都可以在廠里,楊浩給安排了一個工宿舍,是個單間。
廠里也有其他的宿舍,但招的人都是附近的村民,除了看大門的老大爺不用回家,其他人下班了是直接回家的,韓學住在廠里也好,也只有一個住在這里,還好楊浩基本上不離開廠子,有他看著于小麗也比較放心。
“你放心,晚上廠里都有人,就是有點吵怕你習慣不了,沒事兒的時候你看看書,出去散散步都行,就是這附近民風彪悍,出去得是要小心點。”楊浩好心提醒。
一進來就看見那麼大陣仗,韓學還能不知道?
接下來的日子,吃住都在廠里,伙食不好不差,每頓飯有兩個菜,葷菜幾乎是看不到的,就連楊浩也都這樣吃,旁人自然也沒什麼意見,八十年代還是管飽就行的伙食標準,菜里面多加點葷油進去都算好了,韓學自從不在于小麗店里面上班,在學校和工廠吃的差不多就是這些東西,習慣了。
倒是楊浩和于小麗每次都怕吃不好,從市里面過來肯定要給帶幾只給開葷。
韓學哭笑不得。
有時候萬婷也會過來,看見韓學在這邊,萬婷一般一周過來一次,給楊浩帶點滋補的湯水,自從知道韓學在這里,每次帶飯還給也順帶捎一份,反而在廠里比在學校還吃的好,韓學漸漸習慣了起來。
聽說廠里過年要趕貨,就放三天假,韓學心說剛好,干脆都不用回老家了。
考上大學之前是不會回去的,免得每次回去了陳雪華都叨叨,不是說孩子不該讀書,就是說出去久了心野了,還勸早點嫁人!
于小麗這頭安頓好了韓學,往新房子那邊去。
彼時鄭冬梅剛從外地跑長途運了一車橙子回來,還等不及橙子銷貨,于小麗來新房子看裝修進度,就看見鄭冬梅的車停在外面。
大丫跟二丫幫著從后備箱拎東西。
一問,才知道鄭冬梅在搬家。
房子一建好,二樓的家家私還沒打全呢,鄭冬梅就迫不及待的搬到新房子里頭去住。
于小麗趕過去,看見鄭冬梅正在整理床鋪跟服,床是最先打好的,柜也打好了,只是剛刷了油漆還有油味,都放在外面的客廳里面散味兒,主臥里面只有一張床,去的時候鄭冬梅正在鋪棉絮整理服。
棉絮都是新的,今年冬天新打的,松松的十二斤大棉被曬了好幾天,在床上鋪了兩床,睡上去就有太的味道。
服搬了兩箱子過來,鄭冬梅的服不,以前買的不怎麼穿了也不舍得扔,那些都沒帶過來,今天帶來的都是常穿的那些,鄭冬梅把服理好,準備掛在外頭的柜里面去。
這房子才刷倆月呢,敞了很久還是留著刷完沒多久的味道,于小麗一走進來就聞著不太舒服,但見到鄭冬梅喜氣洋洋的,還能說什麼?
“這房子還有味道,你不覺得聞著不舒服呢?”
這會兒刷大白用的不是膠漆,類似于石灰一樣的東西,手去還帶塵,味道也比較大很上頭。
“今年我要在新房子里過年,跟往日的生活告別。”鄭冬梅答非所問。
“老房子呢?”
“空著吧。”鄭冬梅一點都不在乎的說:“我跟尹阿婆商量,今年跟一起過年,到時候又有孩子又有老人的,熱熱鬧鬧多好,你看大丫這幾天勤快的往我這里跑,也幫我收拾收拾家里呢。”
這房子其實還沒怎麼完工,一半還是個工地,就算刷的早也有兩個月了,但是多晾上幾個月總歸安全點,于小麗憂心忡忡的問:“你要不要還是在老房子住,就來這里過個年,這味道大對也不太好。”
如果搬過來只是為了過年,大可不必這麼早搬來。
鄭冬梅在城里還有套套一,不至于這麼著急跑這里來住,反倒是于小麗比較急,學校那邊要是定好了拆房子的日期,可能都住不到跟老師約定好的時間,就得提前搬走。
但自從房子開始蓋了以后,鄭冬梅整個人神狀態都不一樣了,前段時間去了一趟湖南,又去了一趟湖北,跑了兩趟長途都還神抖擻的,現在沒有于強拖累,也沒有過年的恐慌,鄭冬梅的氣神越發的好些。
以前,鄭冬梅最怕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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