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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太子是我前夫/歲時有昭(重生)》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春日遲遲, 清風穆穆。

 晌午的日頭炙在人上,炎炎熠熠。

 容舒與顧長晉十指握,緩步行在漫長的宮道里。

 這座世人眼中的莊嚴肅穆的巍峨皇城, 曾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踏足的。如今, 卻心甘愿地來了。

 宮人們稽首立在宮道兩側, 汪德海一見到二人的影,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個禮。

 “殿下,沈姑娘, 皇上在乾清宮等候多時了。”

 他們這一行人從大同離開之時,便已經有人往宮里送消息了。

 何時在驛站下榻,何時到順天,又何時會抵達城門, 嘉佑帝早就知曉。

 汪德海領著人過來時, 他正在看顧長晉送回來的賜婚圣旨以及那張小像。

 見嘉佑帝遲遲不發話,汪德海小心翼翼道:“皇爺?”

 嘉佑帝放下手里的小像,溫聲道:“讓他們進來罷,皇后若是來了, 你讓到偏殿去, 告訴,在那等著便好。”

 汪德海忙答應下來, 弓腰出去。

 厚重的木門緩緩合攏,很快又“吱嘎”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兩道人影聯袂而來。

 嘉佑帝定定著他們, 恍惚間, 好似看到了許多年前, 他與戚甄離開山之時, 十指扣的場景。

 他到如今都記得那會作為七皇子的蕭衍是以何種心牽住戚大姑娘的手的。

 那時的他們兩個心靠著, 好似只要他們一起,下一瞬即刻死去也無甚所謂了。

 無畏無懼。

 死生與共。

 嘉佑帝的目從二人扣的手緩緩上移到右邊那位著霜白襖的姑娘。

 正如戚甄說的,這孩子生得像他,也像

 只比小像里的要清減些。

 貴忠說在那場雪崩里了傷,在一座道觀里將養了數日傷才好。之后舟車勞頓趕往大同,又趕來上京。想也知道這一路定然是乏累的,只神態毫不見疲意,反帶著一種溫婉的蓬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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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佑帝抱過蕭熠,抱過蕭譽,甚至連懷安出生時,他也抱過。

 唯獨眼前這個孩子,他與戚甄的孩子,他唯一的兒,他不曾抱過,不曾見過,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思忖間,容舒已然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道:“民沈舒,叩見皇上。”

 嘉佑帝緩緩垂眼。

 “起來罷。”

 他始終低著的眼睫,道:“你說你沈舒?”

 “是,民舍了父姓,隨母親了沈家族譜,是以,民如今姓沈。”

 嘉佑帝默然。

 恍然想起當還是承安侯的嫡長時,因著出生不祥,不得祖母與父親待見,自小便被送離了上京。

 便是后來回了上京,在侯府的日子也稱不上好過。

 嘉佑帝自小就知道不得長輩喜歡是何種滋味。

 只他好歹是個男子,也是個皇子,父皇再是忽視他,他的日子也會比好過。

 “你今日來,想同朕說甚?”

 嘉佑帝的聲音很溫和,面亦是和煦。

 他很清楚,太子會帶來,定是想要來的。而來,定然是有事相求。

 果然,他話音剛落,龍案下的姑娘便恭謹道:“民,想同皇上討回一命。”

 討回一命?

 嘉佑帝怔了下,下意識看了看,又看了眼顧長晉。

 著玄常服的男子并未察覺到他的目,又或者說,毫不在乎他的目

 他只是靜靜地著那姑娘,角噙著淡淡的笑,目

 嘉佑帝復又看向容舒,問道:“誰的命?”

 容舒不疾不徐道:“是民的命,民出生在嘉佑二年四月初六的那條命。”

 那是出生在嘉佑二年四月初六的小公主的命,是出生就被生母舍棄,之后又死在了嘉佑二十三年秋的命。

 嘉佑帝道:“那你現下的命,又是誰人的命?”

 “是沈舒的命,沈舒出生在嘉佑二年七月十五。”

 容舒不卑不道,的這條命,前二十年,是阿娘給的,而往后的每一年,是顧允直換來的。

 是以,如今只是沈舒。

 只是前世今生,他們欠的那條命,必須要還

 嘉佑帝沉默。

 自稱民姓沈,要討回那條出生在四月初六的命。

 這姑娘,今日宮不是為了認親,也不打算認祖歸宗,更沒打算質問他們、痛斥他們。

 只是平靜地、決絕地要討回一條命。

 至于討回去的這條命要做何用,嘉佑帝如何猜不到?

 “你是要朕還你一命,好救太子?”

 “是,民的命是太子救的,民想要還太子一命。”容舒說著,雙手高舉于額,拜了一個大禮,接著抬起頭,目堅毅地與嘉佑帝對視,一字一句道:“還請皇上還沈舒一命!”

 嘉佑帝這雙與戚甄如出一轍的眸子,竟然十分不合時宜地想著,子瞧著,實則烈。

 這點不似他,也不似戚甄,大抵是隨了那養母。

 他輕“唔”了聲:“朕明白了,朕,會給你一個待。你先到偏殿去,朕與太子還有話要說。”

 說著便喚了一聲“汪德海”。

 汪德海顛顛地躬殿,“沈姑娘請隨咱家來。”

 容舒側頭看向顧長晉,男人沖微微一笑,示意莫要擔心。

 容舒回他一笑,輕頷首,轉跟著汪德海出去了。

 殿很快便靜了下來。

 嘉佑帝也不急著說話,端起茶盞,慢悠悠吃了半盞茶,方將手里的茶盞“哐當”一聲扔在龍案上。

 “你好大的膽子!”

 顧長晉不慌不忙地作了個揖,道:“皇上恕罪。”

 恕罪?

 嘉佑帝著他平淡無波的臉,冷哼一聲:“你當真需要朕恕罪?你可知冒名頂替皇嗣該當何罪?當真以為朕不敢治你欺君之罪!”

 顧長晉垂眸不語。

 嘉佑帝緩緩吁出一口氣:“朕已經在浮玉山尋到了蕭硯的尸骨了,不日便會差人將他的尸骨運回皇陵。”

 那尸骨的的確確是蕭硯的,孫白龍一眼便認出了蕭硯骨骨裂留下的痕跡,也認出了倪煥的尸首。

 也就是說,眼前這年輕人當真只是浮玉山獵戶顧鈞的次子!

 “臣懇請皇上將蕭硯的尸骨留在浮玉山。”

 顧長晉抬起頭,直視嘉佑帝的眼眸,“蕭硯,從來不愿做蕭硯,他一直希留在浮玉山。”

 六歲的蕭硯,本不愿背負父仇國恨。他喜歡浮玉山,若是有得選,他寧肯做倪叔的兒子,寧肯同他一眼,做浮玉山上一名尋常普通的小孩。

 嘉佑帝靜靜端詳著顧長晉。

 眼前這年輕人,分明還是他,但他上的氣勢,卻有些不一樣了。

 那樣的氣勢,斂而沉,是常年累月居高位的人才會有。

 嘉佑帝不道:“他是蕭家人。”

 “他從來不愿做蕭家人,不愿做啟元太子的兒子。”顧長晉搖頭道:“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蕭家人。”

 蕭硯是,昭昭也是。

 嘉佑帝自是明白他這話里說的是誰。

 曾經他也不愿做蕭家的子孫,寧肯作個尋常人。

 顧長晉沉聲道:“若皇上真想做些什麼,便為他與倪叔立個墓碑。”

 “朕允了。”嘉佑帝緩緩道:“接下來,你同朕說說,為何朕要讓你繼續做大胤的太子,而不是將你這欺君犯上者抓詔獄里?!”

 “因為臣欠這大胤的江山與百姓一份功德。”

 前世那四十年,大胤的百姓給他立了功德碑,放了許多長明燈,還掛了無數經幡,就為了給他祈福,為他積德。

 他借了這一份功德,回到了四十年前。

 只現如今的他,卻也還不曾為那些百姓、為大胤的社稷做過任何事。

 他想還這一份功德于百姓、于社稷。

 “除此之外,臣也想給昭昭一個山河無恙的大胤。”

 “揚州困,一日日在外奔波,安頓揚州百姓,為前線的軍將籌措糧草。邊關缺戰馬,變賣嫁妝,買下牧馬場,就為了日后能一解大胤的馬荒之困。”

 “便是個宅閨秀,心中亦是有山河日月的。”

 他想給一個想要的盛世,想看看,為了回到邊,他曾經創造了一個怎樣的大胤。

 嘉佑帝目沉下:“為何說,你欠大胤的百姓與江山一份功德?”

 顧長晉卻不答他這一問。

 只緩緩道:“今歲初,兩廣大雪七日,積盈尺余。來年冬,久不逢寒的海南晝雪如珠,路現凍死骨。再一年,元昭初年,雪災兇猛而至,自北而南,大胤境,無一幸免。接連三年寒災,糧食失收,元昭二年,大胤陷糧荒。與此同時,建州真崛起,韃靼一統各部,一同發兵大胤。大胤荒,缺糧缺馬,外有強敵兵臨城下,鐵蹄即將肆在大胤邊境之時,是臣帶著大胤的將士與百姓一同守住了大胤。”

 男人的聲音平靜低沉,無波無瀾,神卻淡漠得猶如供奉在廟宇里的神像。

 隨著他的話一句一句落下,嘉佑帝的面亦是一點一點沉下。

 去歲兩廣大雪七日之時,欽天監監正便曾憂心忡忡地同他道,未來幾年,大胤恐有寒災。這奏折,乃監正親自遞到他手里,他閱后即焚,顧長晉不可能看得到。

 至于建州真與韃靼兵力大增,亦是他橫在心頭的一塊大石。

 這也是為何今歲他要讓顧長晉前往遼東。

 嘉佑帝從不信這世間真有人能未卜先知,可顧長晉說的每一句話,猶如驚雷一般,炸得他耳朵轟隆作響。

 他竟是信的!

 顧長晉看著嘉佑帝,“為帝十年,乃是我顧允直欠大胤的江山社稷與萬萬百姓的一個因果,也是我對昭昭的承諾。十年后,我會將帝位與蕭懷安,帶昭昭離開上京,陪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皇上放心,十年一到,這皇宮我一日都不會多呆。”

 他,從來不是在求嘉佑帝給他地位。

 而是要嘉佑帝心甘愿地,將帝位送到他手里!

 前世在嘉佑帝龍馭賓天之前,他曾告知嘉佑帝真相,說他不是真正的蕭硯。也告訴他,他唯一的兒死于“三更天”,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份。

 “你與皇后的確欠了一命!”

 嘉佑帝倏地從龍座上站起,面容冷厲道:“依你所說,朕將會死于明年冬。既如此,朕在臨死前,可曾給過你什麼?”

 皇帝駕崩之時,會給與的不外乎傳位的圣旨,還有代表至高權力的玉璽。

 然而顧長晉卻只是淡淡道:“一顆棋子。皇上給臣的,是一顆你與老尚書在大理寺獄手談時帶走的白棋。”

 嘉佑帝面一變。

 乾清宮偏殿。

 汪德海正鞍前馬后地伺候著容舒。

 一時端來水,一時端來糕點果子,方才還端來了一匣子橘。

 “沈姑娘嘗嘗,這是今歲嶺南送來的貢橘。去歲冬天南境遇見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寒天,進貢來的橘滿打滿算只有兩箱。您嘗嘗,若是喜歡,奴才底下人再送一匣子來。”汪德海殷勤地說著,一張皺的臉差點兒要笑出滿臉褶子來。

 容舒規規矩矩地坐在一張玫瑰椅里,聞言便搖了搖頭,溫聲道:“多謝汪大監,民。”

 汪德海面一僵,下意識往隔間去,很快又收回了目

 容舒始終垂著眼抿茶,好似一點兒也沒覺察到他的小作。

 “,沈姑娘若是有甚需要,喚奴才一聲便可,奴才就在門外聽候。”

 容舒禮貌應一聲:“有勞汪大監了。”

 汪德海不地覷了眼隔間,信步離開了偏殿。

 偏殿里一時靜得詭異。

 容舒面無波瀾地抿著茶,連眼皮子都不曾抬起過。

 知曉這屋子里還有旁的人在,也猜到了那人是誰,但并沒有半點要與那人見面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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