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這個話題，瞬間挑起娃子們的興緻。

喜丫不甘示弱，家裡今年也掙了錢的，「我爺也說了，今年過大年，不僅要吃好喝好，我家今年還臘臘跟臘腸！」

「我家要打米餅炸糖環，還要舂糍粑！」

「我要做米花糖，咬著吃很香很香的，還能泡水喝！」

娃子們爭先恐後發言。

往年家裡窮，過年的時候，最多也只能吃上一點葷腥。

一大家子燉只，省著吃上三四天。

或者做上一碗芋頭扣，給娃子們解解饞。

在供銷社稱上三四兩、半斤糖，年間每天給娃兒們兜里裝上兩三顆。

在娃兒們記憶里，這已經是最快樂的事了。

各自說完，小夥伴們看向一直沒說話的七七，疑，「七七，你們過年咋過啊？」

七七小臉有些茫然，大眼睛里的在夜下稍顯黯淡。

搖搖頭，輕道，「我不知道，我以前沒有過過年。」

小夥伴們一下沉默下來。

七七低頭，有些不安的扣小手指。

說謊了。

過過年的。

田家也過年的，但是好吃的七七吃不著。

沒吃過炸魚，也不知道扣是什麼味道。

田家他們吃完飯，洗碗的時候，曾經過扣碗里剩下的醬。

過年天氣冷，碗里的醬已經結油了，到裡很膩，很咸，跟熱乎乎的時候飄出的香味不一樣。

小蛋人雙手抱臂，飄在娃兒臉側，眉頭皺得能打結，「有什麼好難過的？過年是闔家團圓的喜慶節日，虧著你在田家沒過好年。

要不然你人生第一個歡喜年，就是在畜生窩裡過的了，你以後想起來膈不膈應？」

「……」

片刻后，七七眼裡黯淡褪去，小咧了開來。

朝周圍擔憂心疼的小夥伴脆聲道，「不過我今年就能好好過年了，還是跟我爸爸媽媽，跟太姥爺，還有婆婆、叔叔他們一塊過年，一定特別特別熱鬧，特別特別開心！」

娃兒一笑，初冬的夜好像都變暖了。

「蛋蛋，今年過年可以跟你一塊過，七七也很開心很開心哦！」

小蛋人撇撇，角無聲翹起，「小馬屁。」

可惜七七沒聽到它的吐槽，七七已經被小夥伴們包圍了。

這個說過年我給你拿米花糖，那個說我給你拿米餅，狗蛋甚至都作了決定，過年的時候把他家扣連碗給七七送來！

堂屋門口，黃捲青年兩手兜斜靠牆邊，靜靜看著這一幕。

最後嗤地一聲扭開頭，明明過那麼多傷害，還能笑得那麼開心。

就是年紀小，還沒長記。

心裡不屑吐槽，過了會，卻又忍不住朝娃兒看去，跟著揚起角。

心頭多年積攢的抑不滿，層層累疊的不甘憤怒，不知不覺中，開始變淡。

比起七七，他的年好像生活在天堂。

起碼爸爸媽媽還是有的，還有個便宜哥哥。

雖然都不怎麼合他心意，但是將就將就……咳，也還過得去。

在牆角看了會熱鬧，無聊了，燕希又回堂屋，湊到正看電視的張細旁邊，「婆婆，家裡過年整不整好吃的？」

「當然得整了。」張細不假思索，笑褶子堆起，「七七頭一次在家裡過年，得讓娃兒開心高興。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樣子。」

以前家裡窮，又是一個人，怎麼湊活都行。

今年肯定不能再湊活，就怕的小七七吃了。

青年來了興緻，迭聲問，「打米餅嗎？炸糖環？做米花糖？舂糍粑呢？」

「喲，怎麼聽著你比七七還饞呢？年還沒到，把什麼好吃的都打聽清楚了？」張細看向青年，忍笑揶揄。

「我就是問問。」青年不自在了，薄臉皮發紅。

長那麼大個，子還是個孩子呢，張細心頭下來，「做，好吃的都做！你看看還想吃啥跟婆婆說，婆婆都做給你吃！」

燕希輕咳一聲，心滿意足的走了。

留下堂屋裡善意鬨笑的村民。

順著過年的話題嘮嗑，堂屋裡氣氛又更熱鬧起來。

……

同一時間。

惠城最繁華的市區中心，紅玉酒樓頂樓。

宋月涼拿著剛剛簽署生效的份轉讓合同，大步走出包間。

背影淡然，腳步平穩。

毫沒有拿到宋氏份的激失態。

平靜得好像只是完了一份作業，拿到了預料之中的獎勵。

那份合同被隨意拿在手裡，顯得格外不值錢。

宋淳生目送背影離開，才轉回頭來，朝對面清雋男子搖頭笑道，「我這個兒，脾氣跟我年輕時候如出一撤，又強又倔強。可惜對我誤會太深，始終不肯回來，要不然，我的家業就有更合適的繼承人了。」

宋子禹在旁陪同，聽到這句話差點把筷子生生掰斷。

哪怕明知道這話是說給傅燕遲聽的，他心裡也極不痛快。

宋子禹抬頭，視線從對面男子臉上掃過，五味雜陳，心頭複雜。

讀書的時候他看傅燕遲不順眼，因為傅燕遲跟宋月涼走得很近。

所以但凡遇見，他總會嘲諷奚落幾句，也沒在背後使壞，人搞小作針對傅燕遲。

沒想到今天，風水流轉，他得在旁邊陪著笑臉，跟他爸一塊，討好傅燕遲。

那種覺，比吞了蒼蠅還難。

「宋董，你的家事我不予置評。我父親素來明理，在宋子韻的事上不會對宋家多有為難，你可以放心了。」清雋男子聲如其人，說話不疾不徐，語調清冽，給人和風細雨之，「時候不早，要談的事既已談完，我就不多待了，宋大概也知道，我子不怎麼好，不宜在外久坐。」

不管風度禮儀，還是進退方寸，男子都拿得極好。

話畢，他站起，朝在座宋家父子及在場律師各自點頭致意后，跟著宋月涼的腳步離開。

宋淳生眼神閃了閃，開口道，「傅先生，我有個問題不知道當不當問？不知道你跟我兒月涼……是什麼關係。」

男子腳步頓了下，側眸淺笑，語氣清淺，「正在追求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