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花園
夜下的花園別有一番景致。
魏氏為著幾個侄兒住進來,特意命人沿著花園池塘圍了一整圈的燈籠,還放置了三五盞長信宮燈。
再有一個月前就人在池塘邊上不遠打好的秋千架子。
膝下沒有孩兒,從前總想著在府上布置這些年輕郎喜歡的玩意兒,可是從來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幾個兒子又在外游學,婚這事兒也暫且提不上章程來。
況且即便是新婦進了門,那是做媳婦的,又跟孩兒不同,大抵也不會活潑到那個份兒上,這樣的東西仍然是用不上。
好不容易侄兒們來了,歡喜的什麼似的。
眼下天雖然黑,然而顧家花園卻燈火通明。
魏寶珮來的時候,魏寶令還正坐在八角涼亭中,靠著人靠,手里抓了一把魚食。
這個八角涼亭建的也好。
涼亭的位置選的巧妙,距離池塘不遠不近,坐在涼亭中就能投喂到池塘里的魚,可若真的是在亭子里打鬧玩樂起來,又不用怕會失足掉下去。
魏寶令整個人閑散得很。
魏寶珮提著擺進了涼亭中,聽見腳步聲,才回頭去看。
見是魏寶珮,把手上的魚食攏了攏,后來還是放回了裝魚食的紅漆圓盒里去,又拍干凈手上剩余的殘余部分:“夜深人靜,二娘怎麼還不睡?”
“阿姐不是也沒睡下嗎?”
魏寶珮角上揚:“我以為這個時辰,姑母還拉了阿姐在說話的。”
魏寶令說沒有:“吃過晚飯后三娘纏著姑母回了上房院,非要從姑母的妝奩匣子里去挑幾樣東西,姑母被纏的沒法,就帶著去了,這會兒大概還在姑母那兒。”
“阿姐怎麼不去?”
“我去做什麼?也從姑母的匣子里挑幾樣來?”
盈盈笑著,魏寶珮坐:“如今四月底,不過池塘邊上了夜只要起風還是涼,你要出來走,該婢多帶上一件披風,以免起風吹著了。”
“大姐姐還真是——”
魏寶珮深吸一口氣,并不領。
往魏寶令對面的位置上坐過去,好整以暇的盯著看:“你今日在姑母面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臉上笑意悉數斂去,眸底更是一片霜寒。
魏寶令皺了下眉:“二娘,你這是與長姐說話的態度嗎?”
魏寶珮嘖了聲:“那阿姐在姑母面前說什麼路途遙遠,舟車勞頓,二娘一路上倒比從前在家中時候開朗不,與姜家表兄也能說上三兩句話,我瞧著也替高興,這是什麼意思?”
嗤了聲:“大姐姐這背后捅人刀子的習慣,怎麼就是改不了呢?”
魏寶令臉也沉了下去:“我知道你野心大,也曉得你心思到了誰上去。
蜀王妃一路上防范著你,到了盛京,也不會放松警惕。
我在姑母面前替你回了這些,姑母知曉你的心思,難道竟不是為了你好?
怎麼到了你口中,就是我背后捅人刀子?”
一面說,一面搖頭,面上盡是失:“二娘,你總是這樣。別人做了什麼,你都不肯領,總覺得人家是要害你,或者是已經在坑害你。
從小到大,我為你出頭頂罪,你也覺得是我故作良善。
替你完心愿,你一樣覺著我是在給你使絆子,要做什麼計謀圈套來坑你。”
深吸一口氣,方才說起那些的時候,語氣加重了不,呼吸也有些許急促。
此刻一腦說完了,才略略平復下來:“二娘,你的心太獨了。我們是親姊妹,我如何害你?如何坑你?
自夫子便教導過,一個家族,從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好了,你們也會跟著好,你們好,我一樣能沾。
若有不好,則亦是如此道理。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我要真是坑了你,害了你,你名聲敗壞,甚至是敗名裂,對我,對魏家,又有什麼好不嗎?”
魏寶令語重心長,實在是有長階級風范。
可魏寶珮就那樣冷眼看著。
一直等到把話說完之后,魏寶珮才重新洋溢起笑容。
那樣的笑意,絕達不到眼底去的:“要是照阿姐這個說法,你全都是為我們好了?
阿姐這樣為我們著想考慮,晚間三娘胡鬧,非要纏著姑母去要東西,阿姐怎麼不攔下?
姑母是親姑母,可畢竟從沒見過。
疼惜我們,我們卻該規矩本分一些。
三娘的行為舉止,未免顯得小家子氣,沒見過好東西似的。
姑母若喜歡,才是活潑伶俐。
可是姑母要不喜歡,就了沒規沒矩的野丫頭。
哪里還有半分高門郎的教養,分明連坊間孩兒都還不如。”
話到最后,所有的笑意都化作嗤笑,譏諷滿布眼底:“你又不攔,也不規勸了?”
魏寶令實在覺得心累。
已經緩緩站起來。
就那樣站在涼亭中,居高臨下的看向魏寶珮:“我實在是與你說不通道理。三娘素來是那樣的脾氣,從來沒有討人嫌惡過,我又何必去攔?若是攔了,反而顯得與姑母生分。
年紀還小,同長輩們撒而已,長輩愿意縱著,許了,我一個做晚輩的,倒要去攔去勸。
二娘,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略合了合眼,又做了深呼吸狀:“與你說話實在太累了。倘或你是覺得我那番話說的不合時宜,也不該說,那二娘,阿姐與你賠禮道歉,以后也不會再說。
至于你在盛京行走,要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姑母自會提點教導你,人前人后,我也會維護于你。
只是你既然不喜歡我這個做阿姐的管教約束,這幾個月中,我便不會再管你。
你……你好自為之,也別太過分。”
留下這樣一番話,就出了涼亭去。
魏寶珮咬牙切齒,目追隨而去,忽而拔高了音調:“大姐姐,裝模作樣過日子,你怎麼可能會不累?”
魏寶令形一頓,再沒回頭看,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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