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立皇后自有一套流程,與尋常子出嫁不同,不需要哭嫁、梳頭,但謝老太太堅持要為外孫兒梳頭。
謝老太太從耳側挑了一小縷頭發,將親手編織的一條紅纓繩結到這一縷發上:“結纓許婚,勉之敬之,使汝不忘之耳。”
子臨嫁,親人結上佩巾或纓繩許婚,使之不忘親人教誨。
“外祖母。”虞窈這才終于有一種要拜別親人,與親人分離的難過與恐慌,撲進外祖母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這麼多年來,和謝府一直呆在一,從來沒有分開過,甭管遇到什麼難,一家人有說有商量,沒有太多規矩禮數,平淡又樸實,就如這世間千千萬萬的普通家庭一般尋常、平凡,可彼此之間的溫,卻再也割舍不斷。
謝府以家為名,打造了一座堅固的城池。
讓有了堅固的堡壘。
堅實的后盾。
人一旦有了后盾,就有了有恃無恐的底氣。
從世俗的槁桎中掙而出,活得自在又隨心。
謝老太太也哭:“現在隨你怎麼哭,等出了這個房間,就不能哭,要笑,笑得越開心,將來的福氣就越多……”
張了張口,想說一些訓導的常話,可話到了邊才意識到,小窈兒嫁的不是尋常人家,而是天家,嫁的人也不是尋常人,而是當今皇上,有些話兒,說出來也不適宜,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祖孫倆哭了淚人。
虞窈一邊哭,里一邊嚷嚷著:“不要嫁人,我要和外祖母一起……”
進了宮之后,再想見謝府的親人,就要宣見,規矩多不說,還要按照品級規定次數,規定相見的時間。
總歸是一年到頭,攏共也見不了幾次。
謝府也不在京里,大半產業都在遼東,大半基也都在泉州,將來南來北往,肯定是要重回泉州祖地。
想要見一面都難,想一想都覺得難。
謝老太太哄了半天也哄不好:“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以后我和你外祖父經常隨商船上京,進宮看你。”
虞窈這才消停了,可臉上也不見高興:“外祖母年紀大了,哪兒能來回奔波,倒不如置個宅子,每年進京住一段時候。”
謝老太太想要拒絕,可眼瞅著外孫兒,紅著眼眶,拿眼兒瞅著,大大的眼兒,被眼淚洗過了,顯得清澈又明亮,眼瞼下面著淚珠兒,大有一副,你要不答應,我就繼續哭,哭給你看,直人疼進了心坎里去。
謝老太太無奈,只好滿口應下。
虞窈這才破涕為笑。
謝老太太離開后,許姑姑領著一長串的宮人,如魚貫耳地走進屋里,宮人們托著漆盤,自發地在屋里站了兩排,攏共三十來人。
虞窈披散頭發,只穿著了單,任由許姑姑擺弄。
著玉紗中單,領、袖、襟等施紅緣邊;
外穿金繡龍紋真紅大袖翟;
前正中系青赤纻蔽膝,后系大綬,飾金織龍紋;
腰間束以大帶、副帶、玉革帶;
三帶上需系掛玉佩、小綬、大綬等。
……
一樣樣,一件件,一不茍地穿到上,連服都穿了半個時辰,虞窈都快折騰得沒脾氣了。
這還沒完。
冠服穿戴齊整后,許姑姑將虞窈推到梳妝臺前,手腳麻利地為梳了一個博山特髻,博山特髻,形如山嵐,壯麗無比。
立馬就有宮,托著九龍九冠上前。
龍九、金九,中一大龍口銜大珠,作戲珠狀,上有翠蓋,下垂珠結,余八龍九皆口銜珠滴,珠翠云四十片……
冠甫一戴到頭頂,虞窈頓時覺腦袋一沉:“比長郡主的頭冠還要重了許多。”
許姑姑一聽就笑了:“冠上珠玉、翠寶、金累、嵌貓睛,除此之外,未雕琢的五天然寶石,有一百三十多顆,大小均等的上珍珠五千多顆,自然要更沉一些。”
虞窈眼兒發懵:“殷懷璽害我。”
許姑姑忍著笑意,皇上的登基大典一切從簡,封后的嘉禮也理應如此,但新皇在冠服和禮數上下了不功夫,把務府和禮部折騰得夠嗆。
禮制的九龍四冠,改了九龍九冠。
反正是改朝換代,新皇想要怎麼改,就怎麼改,大臣們若有異議,也不能拿前朝禮制來說話,以免沖撞了新皇。
將珠翠面花,珠排環、皁羅額子等飾品一一佩戴:“站起來我再看看。”
虞窈依言站起,覺上沉甸甸地,得人都快不過氣來。
許姑姑圍著轉了一圈又一圈,仔細端詳了又端詳,又幫整了整裳,這才將玉谷圭,捧到面前。
《周禮/考工記》云:“谷圭七寸,天子以聘。”
‘玉谷圭’兩面均刻有谷紋,象征谷芽,取“谷以養人”之意,虞窈手將玉谷圭握在手里。
之后,許姑姑又提了嘉禮需要注意的禮數。
因嘉禮的禮數細枝末節,十分龐雜,虞窈雖然倒背如流,可事到臨頭,仍然有些心慌意,不敢大意。
等冠服穿戴整齊,已經到了未時。
虞窈得前后背,一臉哀怨地看著許姑姑,許姑姑連忙端了一碗藥膳過來,一勺一勺的喂。
不知不覺,太已經偏斜,橘紅的太收斂了熱,紅得越發如似荼,絢麗的云霞天邊翻涌,顯得無比瑰麗。
吉時已至。
擔綱正、副使臣的虞閣老和禮部尚書,攜著皇后的鹵薄儀仗帶到了長郡主府,虞窈連忙上前聽封。
見要下跪,虞閣老連忙上前道:“皇上有旨,除祭禮外,長郡主不必下跪行禮,站著聽封即可。”
虞窈從善如流,躬聽虞閣老宣讀冊文。
冊文溢詞彰,功德巍巍,大有稱訟之意,待宣讀完畢,虞閣老將冊文給了禮部尚書,虞窈從禮部尚書手中接過皇后的冊寶,冊文和寶璽,統稱冊寶。
皇后的寶璽又璽,印。
禮之后,禮部尚書連忙道:“請長郡主乘輦宮。”
冊寶授予,但這仍然還是冊封前的禮數。
虞窈到了垂花門前,一輛七寶華蓋寶幢的豪華車輦,就停在垂花門前,許姑姑扶虞窈上了車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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