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自己。
在聽聞皇后使用那忍冬花紋的團扇招來白貓胎之后, 銷毀了凌波殿所有與蘇繡有關的織品,唯獨留下了這件寢。
舍不得啊,花費了整整半年的時間, 所有的閑暇和心都傾注在這件寢之上,這是原本打算送給皇帝生辰的賀禮。
亦是抱有一種僥幸,倘若沒有人查到那團扇上,倘若皇帝認定嘉貴妃就是兇手,只要這件事過去,依舊是那個不爭不搶、人淡如的蕭婕妤。
那麼,這件寢就還有它的用武之地。
蕭婕妤著寢上的龍紋, 笑意慘淡,渾抖著, 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孟昭儀一把從手里搶過那件寢, 厲聲道:“還說你不會蘇繡!這是什麼?你說啊!”
一旁蕭婕妤的丫鬟鎖秋哆哆嗦嗦爬上前:“陛下,不是這樣的, 我們娘娘沒有想要騙您!我們娘娘素日里被孟昭儀欺得太狠了, 倘若讓知道娘娘為您制寢,這件寢哪還得到娘娘獻給陛下, 早就被昭儀娘娘給搶走了!昭儀娘娘娘家繡坊遍地, 若說是自家繡娘繡的,陛下也只會信。這麼多年, 娘娘私下做了不繡品, 包括這面忍冬花的團扇,也是昭儀娘娘生生從我們娘娘這里要過去, 借花獻佛獻給皇后, 至于為何招來貴妃娘娘的貓, 娘娘也無從得知呀!”
孟昭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手指著那丫鬟,渾發抖:“你這刁奴,簡直信口雌黃!我幾時待過你家主子,我素日不過從你主子這拿幾樣香囊團扇,何談欺!”
“好了!”謝烆被吵得太突突地疼,一聲重喝之后猛地站起。
孟昭儀嚇得住了口,面煞白地看向皇帝。
謝烆看上去早已十分不耐:“既然是這團扇的問題,你們一人為這團扇繡制者,一人將這團扇贈與皇后,朕定然一個都不會饒過!誰都不承認是吧,那就全部重刑拷問!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要害皇后,害朕的皇子!”
謝烆說完,顱中一陣上涌,扶額整個人向后仰去,好在一旁的汪懷恩眼疾手快給扶住了,“陛下,您沒事吧!奴才給您傳太醫!”
謝危樓指骨按了按眉心,起對謝烆道:“陛下龍欠安,不如早些回宮休息,宮正司這里,給臣來審問。”
謝烆多日以來幾乎未曾合眼,此刻氣翻涌,腦中如有千針刺痛,歇神半晌仍未有所緩解,只能對謝危樓道:“勞煩皇叔了。”
汪懷恩也因此松了口氣,皇帝這些日子理智全無,有時甚至是病態的,今日若非鎮北王在此,恐怕連兩位娘娘的解釋都不愿聽,上來就是誅全宮、滅九族。
眼下兩方相互撕咬著不放,兩位娘娘又都是有頭有臉的家族,還都為陛下孕育過皇子或公主,縱使有過,也該是審問、招認之后再定罪,給六宮和皇后娘娘一個完整的代,鎮北王愿意手,自然再好不過了。
皇帝走后,殿中那種劍拔弩張的腥氣慢慢消散,換了另一種接近死亡的平靜。
謝危樓目在蕭婕妤面上停留了一會,出聲時,蕭婕妤連指尖都輕輕抖了一下。
“婕妤起初不敢承認自己會蘇繡,是因為不敢在孟昭儀眼皮子底下張揚?”
蕭婕妤跪在地上,勉力平靜地應了聲是。
孟昭儀張就要反駁,被謝危樓一個眼神盯過去,立刻慫了膽,想說的話也咽了下去。
總算見識了令北涼幾十萬將領都聞風喪膽的眼神,算不上盛氣凌人,也不似這幾日陛下那如狼一般的戾目,他就是天生的威,能讓人不自屏住呼吸,從心底生出畏懼。
謝危樓垂眸,繼續問道:“婕妤為何想到繡忍冬花,這團扇又是為誰繡的?”
蕭婕妤低著頭,努力平復呼吸,回道:“不為誰,就是繡給自己的,瞧著宮里的忍冬花開得好,便想著繡一幅,卻沒想到昭儀也喜歡,是要了去,至于這扇子又為何落在皇后娘娘手中,那便只能問昭儀娘娘了。”
孟昭儀立刻激起來,“本宮也不知道那貓喜歡忍冬花,否則又豈會將這團扇送給皇后!還不是你與你這丫鬟故意說給我聽的!”
謝危樓沒有理會,只是看著前的蕭婕妤,不輕不重地笑了下:“婕妤是在宮中哪看到的忍冬花,是在……絳雪軒嗎?”
“不是!”蕭婕妤一聽到“絳雪軒”三個字,下意識便去反駁,說完才察覺自己被他套進去了。
一霎間心跳如雷,攥手掌,好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我記不清了,應該是在花園。”
謝危樓似笑非笑地道:“婕妤可要想清楚了再說。”
“的確是……花園。”
謝危樓當即沉聲示下:“傳上林苑監丞!”
宮正司使立刻領命下去了。
蕭婕妤跪在地上,背脊一點點地滲出了冷汗,寬袖之下,五指握拳,細白的手背青筋跳。
面前的男人天生凜冽森嚴,好像在他眼中,一切的暗詭譎都無遁形。
上林苑監丞一聽是牽扯到皇后娘娘胎一案,嚇得渾哆嗦地進了殿。
謝危樓睥睨著地上的人,厲聲問道:“花園可有種植忍冬花?何種植,占地多?”
宮中所有種植的草木都有專門記載,花園在這監丞管轄范圍,可這會監丞嚇得大腦空白,素日耳能詳的事在此刻竟不敢確定,瑟瑟地翻開帶來的《草木志》。
紙張一頁頁翻閱過去,滿殿人的心也跟著吊懸而起。
孟昭儀盯著那監丞手中的圖冊,雙目瞪圓,恨不得將那冊子看出個窟窿來,而蕭婕妤伏首跪在地上,掌心汗一片,雙目閉時,聽覺便異常清晰,那紙張翻的嘩啦聲響如刀刃在心口碾磨。
監丞前前后后翻了兩遍,這才拱手回稟:“回王爺,花園并未種植,宮闈之中只有絳雪軒種有忍冬花,占地方丈有余。”
話音落下,蕭婕妤伏低的面容更加蒼白,整個子不自覺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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