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經過窗戶,剛巧聽到燕王說,顧呈曜和高然的婚事定在下個月。
林未晞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可是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還是僵了一下。
十二月鬱郁而亡,這才過了幾天,顧呈曜便要娶新人了?
好歹是英國公府的嫡長孫,顧呈曜不喜歡,林未晞認了,可是英國公府呢?的父親和祖母呢?竟然也由著顧呈曜這樣做。或許他們不得讓高然早日進門,萬萬不能因為高熙一個失敗品,壞了燕王府和英國公府來之不易的聯姻。
林未晞沒來由到眼角一酸,的母親衛氏在十歲那年就去世了,此後林未晞一年大半的時間都住在外祖母的公主府。以為對自己曾經的親人以及很淡然了,親人之間也需要眼緣,既然英國公世子不喜歡這個嫡,那也不靠近他不孝敬他,兩邊扯平,這便罷了。可是他們怎麼能這樣踐踏的尊嚴呢?僅僅是因為已經死了,不會再知道這些事,家裏也沒母親給出頭,所以就這樣肆無忌憚嗎?
那還真是讓他們失了,沒有死,竟然又回到人間。
書房外面的守衛已經看到林未晞,書房裏的談話聲也頓時停住。
林未晞用力調整了一下表,笑著走上去:「燕王殿下在嗎?」
守衛還沒有稟報,屋裏已經傳來顧徽彥低沉清越的聲音:「讓進來。」
林未晞進屋,看到周茂站在一邊,微微垂著頭,神看著不大自然。
也是,談起顧家的世子,即便是周茂這些親信,也不好說太多。
周茂低頭不語,燕王對待他們寬厚,但並不代表他們真的能臉大地指點燕王的家事。世子有燕王這樣一個父親,自小便過著天之驕子的生活,現在不過是娶一個新的世子妃而已,並不是什麼大事,燕王可以不滿,他們卻不行。
林未晞心裏存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壞心,故意問:「燕王殿下,周叔,你們方才在說什麼?誰要親了?」
周茂朝顧徽彥瞥了一眼,發現燕王沒有阻止的意思,便對林未晞解釋:「是王爺的獨子,我們燕王府的世子,要娶世子妃了。」
「哦,是原配世子妃嗎?年夫妻,真是恭喜。」
周茂臉上有些尷尬:「是繼房。」
周茂帶著些尷尬和林未晞解釋,林未晞也裝模作樣聽。他們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顧徽彥眸淡淡地朝林未晞看了一眼,那一眼一掃而過,轉瞬即逝,可是其中卻帶著令人心悸的探究和察。一般人聽到親,並不會想到是不是原配上去,而林未晞這樣問,簡直像本來就知道不是原配。
顧徽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面容上依舊波瀾不興。另一邊林未晞終於「聽明白」燕王府的況,嘆道:「原來貴府公子已經在娶繼妃了,這實在是出乎意料,貴府公子已經很大了嗎?燕王這樣年輕,我以為世子也並不大呢。」
顧徽彥本來在想方才的事,聽到這裏,他忍不住輕輕一笑,含笑看向林未晞:「你這恭維太明顯了,好好修鍊一下再拿出來吧。」
林未晞存著一顆挑事的心,現在被前夫父親逮了個正著,臉上難免有些過不去。眸流轉,不服氣地瞪了顧徽彥一眼:「我說的是真的!周叔,你說呢?」
周茂莫名其妙起了一皮疙瘩,他苦著臉,強著自己點頭:「是的,王爺年輕力勝,世子也風華正茂。」
顧徽彥輕輕笑了一聲,屋子裏的氣氛頓時輕鬆許多。
顧徽彥心好了許多,周茂心裏長鬆一口氣,這才敢說話:「王爺,世子特意寫信來,便是想讓你回去參加婚禮。上一次我們在西北平,實在趕不回去,世子雖然不說,但必然也是期盼著您的。這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王爺,屬下知道您不太滿意這樁婚事,可是木已舟,畢竟世子喜歡……」
林未晞聽了這話忍不住懟:「看來還是我見識,燕王出征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吧,錯過了世子的第一場婚禮,竟然還能趕上第二場。」
周茂被林未晞這一句頂得說不出話來,周茂臉漲紅,顧徽彥倒一點都不惱,反而笑著看向林未晞:「你似乎對顧呈曜很是敵視,連著對他的這樁婚事也沒好氣。你應當還不認識他吧?」
林未晞心裏悚然一驚,心中直呼大意,怎麼就忘了,眼前這位是權傾一方的燕王。不過在話中泄了一些緒,竟然就被他抓住了。
林未晞好歹也是當過當家主母的人,臉不變,故意出蠻橫之態:「我當然敵視他,您明明說好要先安置我,然後再回京城,可是現在他一封信就要把您走了!我要怎麼辦啊?」
這個理由合合理,顧徽彥接了,他輕輕一笑便帶過不表。周茂一顆心大起大落,這麼片刻的功夫已經被嚇了好幾遭,他現在看向林未晞的目已經殊為不同。到底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是這個丫頭單純運氣好,竟然敢這樣和燕王說話,要命的是燕王竟然也沒惱?
周茂慨了一會,然後收回視線,還是想再嘗試一下:「王爺,世子的事……」
「不必說了,我不會回去。」顧徽彥把筆放在書桌上,明明他神未變,屋裏突然就生出一冷氣來,「元妻才病逝不到一個月,他便提出續娶,婚事竟然還定在今年二月。他這樣做可曾考慮過壽康大長公主的想法?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還這樣天真莽撞。」
周茂試圖給顧呈曜說話:「世子還年輕,哪能顧及到人往來……」
「年輕?今年他都已經十七了。我十七那年,已經封燕王,接手整個燕王府了。你再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
周茂果然無話可說。其實無論放在誰家,十七歲都是半大小子的年齡,更遑論京城裏的貴公子,正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風流年華呢。可是誰讓世子的父親,燕王顧徽彥名太早,芒太盛。顧徽彥十五歲上戰場,十六歲打出了一場漂亮的名戰,自此名聲鵲起,響徹大江南北,之後十七歲為大周最年輕的親王,二十五歲已經軍功赫赫,為先帝最倚重的臣子兼侄兒。等二十七歲時立下勤王擁立之功,二十九歲為攝政大臣。到如今,燕王不過三十三歲而已,已經名震天下,無人不知了。
在父親的環下,顧呈曜確實顯得太單薄。顧呈曜這些年的表現亦可圈可點,放眼京城年輕一代,也是其中翹楚,但是和他的父親一比,那就著實不夠看了。
顧徽彥因此對顧呈曜不滿,周茂無話可說。林未晞聽到燕王竟然不回去參加顧呈曜和高然的婚禮,險些沒繃住笑出來。
明明就在路上卻避而不去,這和因為打仗而趕不回來可是兩碼事,林未晞趕低頭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而周茂一顆忠臣之心,實在沒忍住,逾越多勸了幾句:「王爺,屬下知道您對世子寄予厚,可是世子畢竟年輕,他不像我們,在戰火中跌打滾爬,早練得一鋼筋鐵骨。世子一直仰慕您,可惜因為戰事而總是聚離多,這次回京您難得能長時間和世子相,您即便有不滿,也要慢慢和世子說。」
顧徽彥聽完后沒有表態,不說話也沒出怒。然而這種表現往往比生氣還可怕,周茂不敢再說,求助地看向林未晞:「林閨,要不你來說說?」
林未晞心裡冷笑一聲,讓來做說客?前夫和的庶妹要婚了,指這個姐姐祝福他們的真嗎?簡直做夢。現在顧呈曜的父親、高然的未來公爹就在眼前,林未晞不趁著這個天賜良機給他們上眼藥,就白活這一世了!
「燕王殿下,您做得對,孩子做錯了事就得罰,不能慣著他!他都那麼大的人了,什麼得了不了的,離開了您的庇佑,他什麼難聽話不得忍著啊?」
周茂愕然地看著林未晞,而顧徽彥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了:「你還真是記恨他。罷了,就聽你的,這次絕不姑息。不過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怎麼這樣老,你比顧呈曜還小一歲呢,訓人的口吻就和他的長輩一樣。」
林未晞被「小孩子家家」,本來很不高興,可是看到周圍人如釋重負的神,大概猜到燕王笑還是很難得的,至證明接下來不會有大事。林未晞差錯給顧呈曜解了圍,心裏老大不願意,可是做人不能太過,燕王對有恩,再挑撥就太沒意思了。
顧徽彥看著林未晞不太願的神,越發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是鮮活,和他這樣已經固化的人幾乎像是兩個世界的。顧徽彥不願意太為難,便問道:「剛才還沒問,你過來做什麼?」
林未晞幾乎都要忘記這回事了,連忙道:「我是特意來向燕王殿下道謝的!謝您替我主持公道,謝您帶我離開那個狼窩。」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顧徽彥並不放在心上。他對周茂示意了一眼,周茂領命退下。等書房裏沒有外人後,顧徽彥和林未晞說起的個人大事:「你那姑姑貪心太過,不是良配,李員外我派人去查了,他的兒子優寡斷,難堪大用,你不願意嫁到這兩家是對的。這個縣城雖然規模甚小,但是勝在離你的家鄉近,你在這裏家,既能安穩度日,也能避開李家村的擾,我讓縣令拿了份名冊過來,其中有幾個兒郎……」
林未晞聽著簡直幻滅:「燕王殿下,您在做什麼?」
顧徽彥微微嘆了口氣,看著林未晞的目很是無奈:「你昨日在氣頭上,我便由著你。可是你年紀輕輕,正當妙齡,總不至於真的青燈古佛,孑然一罷?」
「怎麼就不行呢。」林未晞看著顧徽彥,眼睛不知為何就潤了,「我原以為您不會這樣。我發自心敬重您,可是為什麼你也要我?」
林未晞說完之後,不敢再看顧徽彥的神,扭頭便快步衝出去了。周茂守在門外,看到林未晞紅著眼睛衝出來,很是嚇了一跳:「林閨,你怎麼了?」
林未晞不說話,徑直跑遠。周茂楞了一下,朝書房看去,就見到顧徽彥頭疼地按著眉心。
周茂看著這兩人的神,腦子裏補充出來的戲碼簡直要嚇死他自己了。他站在門口,小心問道:「王爺,林閨怎麼了?」
顧徽彥這一天嘆氣的次數比過去一年都多:「怨我嫁人。」
原來是這個,哎呦,嚇死他了。周茂不著聲地鬆了口氣,他想到昨天的事,糾結了短短一瞬,還是決意告訴燕王。
等周茂把李達的事說完之後,顧徽彥的臉已經徹底不能看了。他臉上覆著寒冰,聲音怒:「為什麼昨日不說?」
「一個小姑娘臉皮薄,哪願意讓人知道這種事。」
顧徽彥想了想,心裏突然就生出些許憐惜來。他只道鬧脾氣,這才吵著說不嫁人,原來私下裏還鬧過這種事。一個孤弱子,遇到這種事求助無門,難怪對親這樣排斥。顧徽彥在心裏嘆了口氣,然而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全然不同的冰冷:「顧明達進來。」
顧明達是燕王的左膀右臂,周茂一聽就知道燕王這回是真的發怒了。燕王這些年位高權重,緒也越來越斂,鮮有這樣緒外放的時候,林大娘一家能做到如此,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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