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的猜測，準了一半。

聽說含香肚子里不是兒子后，徐玉容派人將接回府去了。

聽柳大娘說，含香哭求著不想回府，兩個婦人直接將拖上馬車，到了車里還能聽到含香含糊地哭。

柳大娘暗地里猜測，只怕是活不了。

當然，含香肚子里不是兒子，最失的應該是魏桓。

汐不止一次痛快地想象魏桓知道沒有兒子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想一次就要想一次，可是很快，發現不對了，魏桓是失魂落魄了，但是，人家馬上想到：自己是有兒子的。

臘八節后，汐從京郊茶棚回來，順便就讓老烏頭趕車到國子監，接劉衡和楓一起回家。

在國子監外，汐竟然看到魏桓站在路邊角落，看著幾個學子從大門里出來。

這時京城已經下過幾場雪了。魏桓一黑皮大氅，站在國子監外一棵老樹下，那張中年大叔的臉，帶著一點憂郁的樣子，還真有世獨立的文人樣。

就是看著，讓汐很想一盆水潑過去。

劉衡和楓走出來時，他甚至往前走了幾步，一副不舍的樣子。

幸好沒有上前來說話，就那麼一副深看著的樣子。

他站的角落還算蔽，國子監里學子們大多都是車接人送的，門前一片繁忙，其他人倒也沒有注意。

但是，他這幅樣子，實在是太惡心人了。

好歹是一個侍郎，做出這麼一副棄婦的樣子，活像不是他拋妻棄子，而是劉衡狠心不認親爹一樣。

汐讓老烏頭快點將馬車趕過去，拉了劉衡和楓就走。

坐到馬車上，將手爐遞給兩人暖手，掀起車簾，示意劉衡去看。

劉衡過車簾看了一眼，氣得臉都青了，一手死死住拳頭，“他怎麼有臉……他怎麼有臉……”

第一次在永州見到時，至，這位魏大人還是朝廷命的樣子。那時，劉衡對他，其實還是有一二分好的。現在再看到，只覺得憤怒、難堪、仇恨……種種緒一涌而上，偏偏他還不能做什麼。

他怎麼有臉站在這兒？

他怎麼有臉擺出一副思兒心切的樣子？

他若真心想要認回劉衡，干嘛不到帽子胡同來，親自找自己說話？

劉衡只恨蒼天不公，為什麼自己會和這種人有牽扯？

魏桓看著劉衡上了馬車，還抬腳想要從那角落里走出來。

楓哼了一聲，手到馬車車窗邊一彈，不知道怎麼弄的，就看到魏桓抬起的腳搖晃了兩下，一屁坐到地上。

楓干完這事，才想起這還是劉衡的親爹，訕訕地放下手，往車門方向坐了坐。

劉衡對他點頭示意，一副干得好的樣子。楓又自在了些。

汐實在無法理解魏桓的作態，好奇問道，“他這是想要認你嗎？”

“他不敢。”劉衡不屑地冷笑了一聲，“聽說，因為惹得徐氏懷疑，他如今在衙門待不了多久，徐氏就會派人找他回家。他如今那刑部侍郎，都沒什麼正經差事做。”

刑部尚書不敢得罪徐首輔，徐玉容派人為丈夫告假，他自然得批。三天兩頭批假，人都不在衙門里，當然也不敢讓他辦什麼差事。

魏桓倒是想好好辦差，可是徐氏派的人一來，他哪敢不回去啊？

國子監里，不同窗都是京城宦子弟，下課也會談談各家八卦。魏桓的八卦，是大家說的最多的。

大家還紛紛慨，攀龍附難啊，想攀到難，攀到了相也難。

高的兒果然不是那麼好娶的，不哄好就要反噬啊。

“既然不想認，為什麼又來這兒？”

“未必是專程找過來的，只是順路到了，想起我在這兒讀書，想看看。也可能，是想我。”劉衡對于魏桓的心理，早就琢磨過了。

“本來以為含香懷了兒子，如今又是一場空。這時候，就想到我了。他是不敢認我，但是，若是能得我認父，他可以暗地里跟我相認啊。”

魏桓失魂落魄地到國子監看劉衡，被人看到必定傳揚出去。劉衡的容貌與魏桓實在太相像，眾人自然會猜測，他若是再父子深些，眾人馬上就會肯定兩人是父子。

一來二去，自己若是有心攀附富貴父親，自然就會順勢沖上去認親。

自己若是不想認，眾人就會指責自己不孝。走仕途名聲很重要，自己不想背負不孝的名聲，那就得認父。

到時候，他可以跟人解釋是王氏不賢，休棄時故意瞞孕。世間對男子總是寬容些，到最后，魏桓就是被欺瞞的可憐人，而王氏就是害他有子不能認的毒婦。

汐真的震驚了。

對這時代的規則，到底沒有劉衡了解得深。現在聽他這麼一分析，才發現魏桓竟然是吃定劉衡了？

“那怎麼辦？”

“反正今日國子監已經放年假了，年前我也不太會再見到他。也許很快他又有兒子，就不會再想起我了。”劉衡冷冷說了一聲。

這個人，他恨不得殺了他。但是，他現在越來越不甘心就這麼讓他們死了。

“我娘吃了多苦？了多罪？他們憑什麼高厚祿、道貌岸然地站在人前！”劉衡恨聲說道。

他要讓這些人跌下神壇，看看在他們眼里賤如螻蟻的人，到時會怎麼看他們。

劉衡的話沒有說完，汐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徐首輔、徐玉容、魏桓……不過都是仗勢欺人而已。

“看現在的邸報，都是徐首輔批復的多呢。”汐到京城收集邸報更方便了，每次有新的都會看一遍。

“我聽同窗說，圣上的子已經好轉了，年前大朝會的時候已經如常上朝了。”

汐也聽周洪說過，周洪來買鹵味包的時候，還說郡王現在總算空閑點了，有心思吃涮鍋，打包了一大包鹵味包。

看他那放心的樣，應該是一切都還好。

“公子，那侍郎府的馬車，跟在我們后面。”老烏頭在車轅外說了一聲。

“快點走，咱們到菜市那邊晃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