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裘靖起床,收拾好出門,往院中看了一眼,當即愣住。
外面霧蒙蒙的,能見度很低。這個時節院中的落葉喬木已經禿禿的了,在濃霧之中只能看到暗黑的線條蜿蜒曲折。
而此時,樹上不只有線條,還有一個個隨風輕輕飄的“黑球”,形狀很詭異。
若是外人進來看到,怕是會被嚇個半死。
裘靖只是很無語,因為他知道那些個“黑球”是什麼,全是最近想得司徒勰的懸賞金,從四面八方趕來殺他的高手的人頭。
而這棵“人頭樹”,則是裘琮的惡趣味了。
“怎麼樣?”裘琮出現在裘靖后,語氣出三分得意五分輕蔑,“都是些廢,只管來,來得越多越好!”
裘靖搖頭,“雖然來的人大多單打獨斗,最多一次不超三人,但我沒事,后面想來取我首級賺錢的應該會多掂量掂量了。”
裘琮輕哼,“也對,昨夜居然沒人來。依我看,定是小涼發布的懸賞令也都傳開了,有些人見你這邊太棘手,就到涼國殺司徒璟去了!”
裘靖點頭,“也許。不過那懸賞令不是蘇涼發布的。”
“那也定是小涼給皇帝出的主意!”裘琮說。
裘靖對此表示認同。不過話說回來,若沒有裘琮在,這次的麻煩,他自己很難應付得了。兩個人協力,便容易很多。
一陣風吹來,濃霧開始流,樹上的人頭也開始搖擺晃。
裘靖問裘琮,能不能把人頭扔了,他看著礙眼。
裘琮卻不肯,說掛著多好看,反正天氣這麼冷,一時半會兒不會腐爛,如果不是暫時走不開,他其實想把這些人頭全都塞到司徒勰的被窩里去。
裘靖:……他老人家開心就好。
“也不知道小涼懷的是兒是,寫信來都不說一聲,真是的!”裘琮嘀咕。
裘靖微笑,“外公希是什麼?”
“當然希是龍胎了!”裘琮口而出。
裘靖搖頭,“不是。”早就確定了的。
“小涼和小顧的娃,不管是兒是,都是全天下最漂亮的!”裘琮很期待,轉過頭又教育裘靖,“等你讓我抱上重孫,那不知得猴年馬月了。”
裘靖笑而不語,這事兒,他還真不著急,先把涼國滅了再考慮吧。
……
南邊的迦葉城,這個時節是最舒服的,天氣沒那麼熱了,也不冷。
藺屾家的柑橘園收獲了今年最后一批果子,大部分又安排人送到京城去了。如今家里就他自己,再算上年錦和言雨,也就三個人,本吃不了幾個,也沒打算賣。
南部邊境自從上次戰事平息后就很平靜,兩方軍隊并未再起沖突,尤其是之前才完了一次和親。
雖然涼國也跟乾國和親了,但藺屾已經接到消息,司徒勰重金懸賞裘靖的人頭,而乾國皇室重金懸賞司徒璟的人頭。好一出互相傷害的大戲。
從三國局勢來看,炎國依舊是置事外的那個,涼國和乾國的水火不容已經擺到了明面上,看不到緩和的余地了。
越是這種時候,南邊越要提高警惕,防止炎國跟涼國勾結,或像上次一樣被涼國的細滲突然打過來。
藺屾很忙,因為他幫年錦做了不事。倒不是年錦懶,是藺屾自愿的,他需要用忙碌來排遣無聊和孤單。
這天藺屾夜時分回到家,手中抱著一束花,是要送給年錦夫妻倆的。
進門,有驚喜。
“藺將軍。”齊峻和忍冬出現在藺屾面前,他們后還站著白楊。
先前忍冬把白楊從炎國找回來,路過迦葉城時來跟年錦和藺屾打過照面。
“你們怎麼來了?”藺屾眸一亮,“肯定不是為了傳信,傳信不需要三個人!是蘇小涼讓你們去找原小瑛的嗎?”
忍冬搖頭,“皇上派白楊來聽候年將軍和藺將軍差遣,我們也是來幫二位守城的。”
藺屾愣了一下,“難道京城接到了什麼消息,炎國要打過來了?”
齊峻解釋,并沒有什麼特殊況,只是他們想來。
“這樣啊,我明白了。”藺屾點頭,便摟住了齊峻的肩膀,“非常好,我正愁沒人一起玩!你們都不知道,小年那個混蛋,眼里只有他媳婦兒,當我不存在一樣!”
齊峻輕咳,“藺公子,我跟忍冬也打算今年親。”
藺屾聞言,一把推開齊峻,摟住了白楊,“以后咱倆一起玩兒!我最煩那些了!原小瑛怎麼還沒有消息啊!”
等之后藺屾問起白楊為何會被派來從軍,白楊只說是皇上的安排,并未他跟姬月妍的事。忍冬知道,這件事連齊峻都不知道。
言雨見到忍冬很高興。之前蘇涼和顧泠不在家,言雨曾在蘇府住了一段時間,跟忍冬很悉了。
只是當言雨問起忍冬,蘇涼肚子里懷的是兒是,忍冬當即愣住了,“主子沒說過,我不知道。”
齊峻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小年,我們來賭一把!”藺屾興致地說,“既然都不知道,就猜一下。我猜我將會有個干兒子!”
年錦想了想說,“正好,我覺得是兒。”
“賭注是什麼?”言雨笑問。
年錦說,“誰猜對了,才能做寶寶的干爹。”
藺屾表示完全同意。
接下來幾日,藺屾帶白楊、齊峻和忍冬悉了迦葉城的環境和布防。至于職務,白楊是藺屾的副將,齊峻和忍冬都是年錦的副將。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忍冬認為他們在迦葉城有義務保護年錦言雨和藺屾的安危。
……
蘇涼算著時間,原瑛和老白若事順利的話,該回來了,可一點消息都沒有。
“岳梅把原瑛養大,不會輕易殺了。老白是曾經喜歡的人。”顧泠安蘇涼,“最壞的況,他們落岳梅手中。那樣的話,岳梅一定會利用他們來對付你,也會有消息的。再等等。”
蘇涼輕著隆起的小腹,微嘆一聲,“我知道。”
如今三國是否開戰,主要取決于炎國是否想參戰,暫時還沒有這種跡象。
蘇涼覺得接下來三國會持續一段時間戰場外的爭斗,譬如當下正在發生的涼國和乾國皇室互相傷害的懸賞令。
用不了多久,涼國司徒勰對于乾國的懸賞令作何反應,便會有消息了。玄北城最新送來的消息,裘琮說他割了不人頭,他跟裘靖毫發無傷,讓他們無需擔心。
當里面放著梁叔手印的信件被送進蘇府的時候,蘇涼已經穿上顧泠做的厚服了。
信是有個人在街上花錢請一個老乞丐送過來的。
得知司徒勰拿梁叔威脅顧泠,蘇涼神莫名,“他若不提,我都快把梁叔這個人給忘了。”
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很久了,當時顧泠不在,蘇涼跟梁叔談了談,勸他回家去,不要再管顧泠的事。
有關梁叔,蘇涼沒有留下什麼愉快的印象,因為那老頭始終都不喜歡,準確說是輕視討厭,一度覺得蠱了顧泠,堅定地認為配不上顧泠。
不過,雖然說人的見是一座大山,但蘇涼跟顧泠真正親到現在也大半年了,沒見梁叔再專門跑來叨叨什麼,蘇涼覺得那老頭大概是接了嫁給顧泠的現實。
跟司徒勰的關系走到如今這一步,蘇涼倒不是沒料到,只是本來以為,司徒勰就算再搞抓人質這一套,也會盯上和顧泠真正的親友,而不是梁叔。
“大概是梁叔全家都在涼國,比較近,抓起來很方便。”蘇涼分析,“至于這封信,表明司徒勰認為你跟梁叔關系很好,會救他。”
“當初梁叔找我,只是為了報恩。”顧泠把有手印的那張紙扔在桌上,“我不欠他什麼。”
非要算起來,還有筆賬。梁叔輕信司徒勰是真在乎顧泠的,曾“出賣”了顧泠假扮寧靖這件事。所幸蘇涼和顧泠順應局勢發展化解了這個麻煩可能帶來的危機。
“但……司徒勰已經出招,如果我們不理會,他發現梁叔沒價值,一定會殺了他全家,且,定會盯上我們真正在乎的人。譬如,蘇家村的人,離涼國也不遠。”蘇涼蹙眉。曾經白小虎就因為他們被人抓過。
覺得當事開始朝著這個方向發展的時候,司徒勰不會收手了。因為他了解蘇涼和顧泠,知道什麼手段對他們最有用。
顧泠的視線落在蘇涼的孕肚上,手,輕輕在了上面。
蘇涼輕嘆,“如果不是我懷著孕,這種時候,我們就該到涼國去刺殺司徒勰了。”
“不去。”顧泠搖頭,“他知道我們不可能殺了裘靖。”
蘇涼眸微凝,再次看向那封信,“所以他的目的只是我們取消對司徒璟的懸賞令?”
明知不可能,卻提這樣的條件,司徒勰的目的是蘇涼和顧泠先妥協,先取消懸賞。
而后,司徒勰應該也會取消對裘靖的懸賞,理由是:乾國先用行表明了求和的態度。否則,就沒完沒了,司徒璟也別想安寧了。
剛剛坐上皇位的司徒勰,必須要對裘靖當眾打臉背叛涼國皇室的行為做出一個強的表態,否則面無存。
懸賞跟暗殺區別并不大。即便之后取消了懸賞,暗殺依舊可以進行。
倘若乾國皇室先取消懸賞,司徒勰后取消,有個不短的時間差,那些為了錢出的高手,或許會覺得被欺騙,且沒了選擇,進而更加拼命去殺裘靖。
這一點,司徒勰定也算到了。
梁叔全家只是工,不是目的。這是一場博弈,司徒勰先出招,乾國接招后,司徒勰利用“工”再次占得優勢。
不在于梁叔是否重要,因為沒了他,司徒勰還會找到其他“工”來蘇涼和顧泠就范,這是個震懾,利用的是司徒勰眼中他們本善良的弱點。
“那就取消吧。”蘇涼和顧泠同時開口,說了同樣的一句話。
也不只是為了梁叔,而是要讓這件事明面上劃上句號。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裘琮和裘靖祖孫的安危并不需要太擔心。
而本來乾國出的懸賞令,目的也只是讓司徒勰取消對裘靖的懸賞令。如今多繞了個彎。
加之雖然不喜歡梁叔,但也不希他沒命,且他的家人是無辜的,蘇涼和顧泠從來不希有無辜之人因為他們到牽連和傷害。
當顧泠進宮跟端木忱說要取消懸賞令時,端木忱很無語,“這會讓朕很沒面子。”
顧泠神淡淡,“說些冠名堂皇的話就好。”
端木忱:……
不過他是擅長這個的。
翌日早朝,端木忱就宣布,為了涼國和乾國能夠和平共,乾國撤銷先前發布的對涼國皇太孫的懸賞令,也希涼皇盡快撤銷對裘靖的懸賞令,謀求和談的機會。
表面上看是乾國示弱了,但裘靖只要活著,這次事件,最終被辱的還是涼國司徒氏。
……
兩日后,蘇府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是一位神矍鑠的老者,炎國太子姬月白派來的。他只是途中路過乾國,此行目的地是涼國,要作為炎國使者之一面見司徒勰,商談兩國結盟之事。
之所以是行,是為了不走消息,避免引來乾國的截殺或阻攔。
炎國皇帝因多年沉迷酒虧空,近來纏綿病榻,不務朝政,姬月白實質上已經掌權了,只等炎皇閉眼。
“顧公子,顧夫人,這是我家主子給兩位的信。”老者拿出一封信遞給顧泠,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致的錦盒來,“這是給兩位的賀禮。”
賀的是顧泠和蘇涼有娃這件事。
那老者落座后,顧泠在看信,蘇涼打開禮盒子,里面是一顆夜明珠,偏暗,白天看不出什麼,但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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