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筱想想也是,帽子都差不多，不像服什麼，很容易拿錯。

　正好陳氏屋里還有一小包沒用的碎布頭，因為太碎就沒帶到縣城去,顧筱挑了三塊綠的,鎖了邊，給到了沈羲和的帽子上。

　三片翠綠的竹葉,一看就知道是沈羲和的帽子了。

　顧筱覺得這法子好,所以給周氏帽子上了個桃心。

　陳氏跟著學,反正家里人的帽子上都了點東西。

　別人都了，顧筱自己的反而不用了,而且記著放的地方，不會拿錯。

　沈羲和便把帽子挨著顧筱的放一塊兒。

　只是這些小心思，他不說，顧筱也猜不到。

　顧筱在盤算日子。

　收秋忙是忙，可時間過得快，收了紅薯還得收小米,豆子。

　總共還剩三畝地，周氏想快些忙完,畢竟縣城還有生意要做,沈羲和農忙假還不是三天整，只有兩天半。

　顧筱舒舒服服泡著艾草水，道：“你明兒就得回縣城吧。”

　沈羲和道：“不用，我早起去書院。”

　“那多忙多趕多累啊。”顧筱道：“興許明天就忙完了，晚上咱們就能回去。”

　糧食要曬，但是看糧食用不著那麼多人，沈老爺子沈大郎就夠了。

　這麼想,也就今天再和沈羲和睡一晚上。

　顧筱沖著沈羲和笑了笑。

　沈羲和把服草帽給放好，“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回去，不然我就后天早上走。”

　“你等我干什麼，”顧筱泡完艾草水就上床了，沈羲和也坐到床邊。

　家里的油燈用的時間太長了，燈微暗，沈羲和想，顧筱不懂，他卻懂，他寧愿大早起來踩著水去書院，就是為了和顧筱多待一會兒。

　沈羲和道：“我一個人回去也沒意思，好了，快睡吧。”

　顧筱往里挪挪，“太早了，我們說會兒話。”

　“那我教你念詩？”沈羲和想印了那麼多本詩，顧筱興許喜歡詩詞。

　顧筱噎了一下，答應沈羲和讀書識字是為了以后別人萬一問起怎麼認字，可以借口說是沈羲和教的。

　可不是為了大晚上在這兒談什麼風花雪月。

　“咱們說點更有意思的……”顧筱翻了個，“你有沒有想過考中之后做什麼？”

　書中的沈羲和金榜題名后就朝為，從翰林院編修做起，青云直上。

　沈羲和嗯了一聲，“我想做一個小，造福一方百姓。”

　父母親人俱在，喜歡的人還在邊，這樣就很好了。

　顧筱腦子里突然出現這麼一個畫面，日后沈羲和拜丞相，說——我最開始只想做一個小，我沒有鴻鵠之志，我……

　顧筱問：“就做一個小？”

　沈羲和翻面對著顧筱，“小小，萬事開頭難，小也不好做，要對百姓負責。做好了小，才能做好別的，哪兒有一步登天。”

　顧筱點了點頭，夜里沈羲和的眼睛卻是亮晶晶的，“那我想賺錢，想讓娘過上好日子。”

　有了錢，那才自在，想做什麼東西就就什麼東西，可以教鈴鐺，收好多徒弟。

　沈羲和拍拍顧筱的手，“我會用功讀書，讓你和娘過上好日子。”

　他是男子，父母恩惠，兄長嫂子照料，自當頂天立地。

　顧筱相信沈羲和，閉上眼睛，都說讀書是條登天的青云之路，可是寒窗之苦又有誰知道，“你好好讀書就是了，家里又不用你心。”

　不用心，可是想心，沈羲和沒有挪開手，他等顧筱睡，反而把手握的更了點。

　————

　次日

　沈家一早就起來，梳洗吃飯，扛著農去地里，中午飯都是李氏背著三丫來送的，這樣干活，終于在太落山之間把糧食都收到家了。

　周氏看著一院子的糧食，常年板著的臉上終于出點笑容來，“今年收的還不哩。”

　陳氏直起腰，去把帆布找出來，就怕晚上下雨蓋糧食來不及。

　“你們先回去，我和你爹留在家看糧食，大郎也留著。”周氏到底是惦記生意，一天就是二百多文。

　得留在家里，地里還有麥穗要撿，那些秸稈秧子也得弄回來。

　陳氏道：“娘，讓大娃跟我回去就，二娃二丫都這麼大了，留家里幫你干活。”

　沈二郎要擺攤，大丫得跟著，李氏照顧娃，又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回去。

　至于顧筱，陳氏私心想讓輕巧點，而且沈羲和晚上回來，顧筱還得幫忙做飯呢。

　芳齋那里也耽誤不得。

　周氏點了點頭，“那二娃和二丫跟我們一塊兒回去，你們把紅薯背點回去。”

　一年忙到頭，還得上稅，剩下的才是留著自家吃的。

　沈家今年種了兩畝地的紅薯，一共收了三百四十斤，兩畝地的豆子，收了二百一十斤。

　四畝地的麥子，收了六百二十斤，三畝地的小米，收了七百七十多斤。

　算一畝地也就產了一百多斤，可沈老爺子已經心滿意足了，他坐在門前著旱煙，眼睛半瞇，看著天邊的大雁。“你們早點回去，別貪黑。”

　留出稅的，剩下的全讓沈二郎和大娃推到縣城去了。

　幾天不住，家里就落了一層灰，陳氏顧不得收拾，心急火燎地出去買了。

　李氏把小閨給大丫看，自己把廚房收拾干凈。

　回來歇不著，明兒賣卷餅，不能干賣餅，晚上就得把給鹵好了。

　攤都快收攤了，陳氏就買了三斤多五花回來，“還好趕上了，不然明兒連賣的都沒有。”

　在老家待了三天，都是李氏燉片，顧筱有點饞好吃的了，“大嫂，攤還有不？”

　“五花就這麼些了，還有點排骨下水大骨頭，好像還有兩塊羊。”

　排骨不是肋排，骨頭多，沒人樂意要，大骨頭就更了，平時都是當搭頭的。

　顧筱聽完，回屋拿了錢就出門了。

　天快黑了，攤老板還在忙活，賣的越多拿回去的就。

　顧筱掃了一眼，是沒什麼東西了，“還剩什麼呀？”

　“還有兩斤排骨，兩個豬腳，一副肝，一斤羊……”

　顧筱道：“我全要了。”

　攤老板把給裝好，“這幾骨頭帶回去熬湯喝，不要錢，一共四十文。”

　顧筱數了銅板遞過去，買完，直接回家，李氏正在燒晚飯，顧筱擺擺手，“二嫂，我來唄。”

　李氏直起腰，“咋又買了？”

　“都干了好幾天的活了，相公晚上還得讀書呢，補一補。”顧筱把給泡上，“二嫂你去蒸米飯，我燉排骨。”

　排骨是豬脊骨，骨頭多，排骨和豬蹄剁小塊，焯水之后放鹵湯里，慢慢鹵。

　顧筱往灶膛里多添了幾柴，然后去院子里拿了幾個大紅薯。

　紅薯沒曬過，就微微甜而已，沈家種的紅薯都是紅瓤的，顧筱削了皮，然后切小塊，等骨頭燉的差不多了才把紅薯塊放進去。

　“紅薯燉著吃，”李氏聞見香了，“燉著吃好吃呀？”

　顧筱知道紅薯片涮著吃好吃的，燉著吃應該也不錯。

　“二嫂，等了你就知道了。”

　忙活一下午，大家都腸轆轆，李氏去端米飯，顧筱揭開鍋蓋，把骨頭盛到一個大盆里。

　鹵湯是棕褐的，因為里面放了豬蹄，所以湯濃稠，燉的時間長，骨頭上的將將連著，輕輕一就能掉。

　豬蹄燉的久，了不，皮彈彈的，而里頭大塊大塊的紅薯，邊角已經燉化了，夾開來看，里面是金黃的瓤。

　一人一碗米飯，顧筱先舀了勺湯，然后又夾了紅薯，碎跟米飯拌一塊兒。

　最后才夾了排骨和豬蹄，米飯香，也香。

　沈羲和看顧筱怎麼吃，他就怎麼吃，一勺湯，一塊紅薯，然后再吃骨頭。

　兩斤排骨，足夠八個人吃，況且還有豬蹄紅薯。

　李氏覺得是好吃，紅薯又香又甜，都是做，就只會燉，片子吃著膩。

　得跟顧筱學，總不能在家里攬著做飯的輕巧活計，用著，做的還不好吃。

　沈大娃可不管紅薯啥的，當即夾了一塊排骨，骨頭都了味，他直接用手拿著啃。

　這一盆菜委實不，最后卻連湯都沒剩下，鍋里的米飯連著鍋都給吃干凈了。

　沈大娃真是慶幸他是老大，干活比二娃強，不然留老家撿麥穗的就是他了。

　吃飽了飯，還得干活，陳氏在剁餡兒鹵，大娃幫著燒火……

　顧筱燒了水，準備一。

　沈羲和看著，把活攬了下來，“我來燒水吧。”

　他以為顧筱要泡艾草水，所以才這麼說。

　可顧筱是要洗澡的，“不用，你讀書去，我喊大丫過來。”

　沈羲和不差一會兒半會兒，“我來吧，大丫累了一天，回屋休息吧。”

　顧筱深吸一口氣，“我想洗澡，你……幫不了忙。”

　灶膛里火花迸裂，沈羲和的臉被火映得通紅，他別過頭咳了一聲，“水缸里水不夠，我去打水。”

　說完，沈羲和拎著墻角的扁擔木桶，去井邊打水了。

　打了水，沈羲和彎腰把燒好的熱水舀出來，“你去，我再燒一鍋，水不夠你就大丫。”

　顧筱點了點頭，在家里洗澡不方便，只能洗洗頭發，再把上。

　而沈羲和一直在廚房守著燒水，大丫過來他就把熱水舀出去，然后再加幾瓢涼水。

　顧筱是孩子，和他不一樣，他在書院住著的時候，用涼水洗都行，可顧筱得用熱水。

　顧筱洗了小半個時辰，沈羲和就在廚房燒了小半個時辰的水。

　水咕嘟咕嘟地冒泡，他就往里面加一瓢涼水，把開水下去。

　水聲柴火聲攪在一起，終于，大丫過來了，“小叔，小嬸洗完了，不用燒水了。”

　沈羲和點點頭，“嗯，辛苦你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晚上吃的不，所以沈羲和也沒吃夜宵，他看了一會兒書，站起來推門出去，一旁屋子還亮著燈。

　沈羲和抿了抿又回去看書，沒看一會兒又推門出去，顧筱屋里燈還亮著呢。

　沈羲和敲敲門，“小小。”

　顧筱帶回來不麥梗，得把麥梗泡上，然后再漂白染，“嗯？”

　沈羲和道：“不早了，你早點睡。”

　顧筱：“我一會兒就睡了，你也早點睡。”

　“頭發記得干，晚上把窗子關上。”沈羲和還是想吃夜宵的，吃不吃無所謂，就是喝白水都行。“那我回屋了。”

　顧筱把麥梗往里面按了按，靜靜聽著外面的腳步聲。

　沒有聲音。

　顧筱走到門前，把門打開，沈羲和站在門口，真的還沒走。

　沈羲和嚇了一跳。

　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小，我……”

　顧筱問：“你是不是了？”

　了卻不好意思說，所以在門口站著。

　沈羲和晚上吃了不，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夜深人靜，沈家廚房還亮著，顧筱燒了熱水，給沈羲和下了一碗面。

　一斤羊切薄片，熱水一燙就卷起來了，面做好，顧筱坐在沈羲和對面陪他吃飯。

　沈羲和一口口吃著，他問顧筱：“你要不要吃？”

　顧筱搖搖頭，“你吃吧，我真不。”

　不過顧筱還想吃火鍋的，麻醬腐花生碎，香的很，這麼吃羊，可不好吃。

　明兒可以問問哪兒有賣芝麻的，等天冷了吃頓火鍋，多好。

　沈羲和吃幾口就看顧筱一眼，顧筱不吃飯，自然能覺到沈羲和的目，“你吃你的，看我做什麼？”

　沈羲和：“我一直看你嗎？”

　顧筱點點頭，可不是嘛，吃幾口就看一眼。

　“我不知道。”沈羲和又看了顧筱一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看顧筱。

　沈羲和說完之后心安理得地喝湯，顧筱覺得心跳突然就快了，左看看，右看看，咳了一聲道：“你吃吧，我回去了。”